东宫深处，夜色如墨，唯有书房烛火通明，映得黎墨渊眸色冷冽如霜。
骨明刚将荣王府的密报递上案头，便见自家殿下指尖轻叩桌面，发出“笃笃”声响，透着上位者的威压。
“黎战父子倒是打的好算盘，想借父皇之手，一石二鸟。”
黎墨渊拿起密报，目光扫过字迹，嘴角勾起一抹讥诮。
“只可惜，他们忘了，孤能坐得稳这太子之位，从不是靠父皇的宠爱。”
他将密报掷于火盆之中，纸页瞬间燃起幽蓝火焰，化为灰烬。
“骨明，传孤令。”
黎墨渊抬眼，眼底寒光乍现。
“其一，即刻将荣王在边境私吞军饷、暗中勾结朝臣图谋储君的证据，整理成册，连夜送进御史台。”
骨明心头一震，那些皆是殿下多年来暗中收集的铁证，本是留作后手，如今竟要这般快抛出。
“其二。”
黎墨渊续道，语气愈发沉凝。
“派人去驿馆告知大虞使臣，就说孤有要事相商，关乎两国邦交，邀他们明日巳时入东宫。”
他顿了顿，继续道。
“让使臣备好国书，就说大虞太子乃是奉大虞天子之命，前来北黎商议两国结盟一事，只因途中遇袭失忆，暂居东宫休养。”
这一番话，瞬间将“私通敌国”的罪名，扭转为光明正大的邦交事宜。
“再让人散布消息，就说荣王故意污蔑太子与孤私通，意图挑拨两国关系，从中渔利。”
“可若如此做，大虞太子那里，殿下该如何圆过去？”
毕竟黎墨渊从来没有跟姬明澈说过他的真实身份。
“不必担忧。”
骨明颔首，躬身应道。
“属下这就去办！”
书房内，黎墨渊走到窗边，望着天边残月，指尖摩挲着窗棂。
黎晟父子想借刀杀他，却不知父皇最忌恨的，其实是手握兵权却暗中谋私之人。
黎战的那些罪证，可远比“私通大虞太子”更让父皇忌惮。
不过父皇是真的老了，黎墨渊看了眼天色，眸中带着某种深意，而后转身出了书房。
姬明澈正盘膝打坐，听到敲门声后缓缓睁开了眼。
“进。”
门被轻轻推开，黎墨渊迈步而入，见他又在打坐，早已见怪不怪，嘴角勾起一抹打趣的笑。
“明澈，你这般日日打坐，难不成是想遁入空门，当和尚修行去？”
姬明澈缓缓摇头，语气平淡。
“道不同，不可修。”
黎墨渊无奈失笑，他至今也摸不透明澈修的究竟是何种道。
“你来可是有事？”
黎墨渊走到姬明澈身旁坐下，神色渐渐敛了笑意。
“确实有事找你。”
姬明澈颔首，双目微阖，示意他继续说。
“明澈，其实我与你，很早就相识了，第一次见你……”
黎墨渊话说到一半，蓦地顿住，耳根竟悄悄晕开一层薄红。
他想起初见时的场景，大虞皇宫的汤池边，少年赤着身子在水中嬉戏，月光洒在莹白的肌肤上，宛如水中月，镜中仙，那画面不知不觉间早已刻入他心底。
见他突然住口，姬明澈睁开眼，眼底带着一丝疑惑。
“第一次如何？”
“咳……”
黎墨渊轻咳一声掩饰窘迫，语气却愈发郑重。
“第一次见明澈的时候，我便不自觉被你吸引，再也移不开眼。”
“嗯，本王知道。”
姬明澈一脸理所应当，那副坦然的模样，看得黎墨渊有些微怔。
他定了定神，继续说道。
“这么多年过去，我们虽未曾再见，但我一直派人打探你的消息，总盼着有一日能再次相遇。”
“许是老天爷垂怜我的执着，那日在街上，竟真的让我再次遇到了你。”
“这几日我总在想，或许这就是天意，将你送到了我的面前。”
姬明澈闻言，眉头微蹙，已然听出了他话中的深意。
“你莫不是想嫁给本王？”
黎墨渊一怔，随即郑重地点了点头，眼底满是真挚。
“若是明澈愿意，我想与你相守一生。”
“不行。”
姬明澈果断摇头。
“本王已有家室，不能再娶你。”
没想到他拒绝得如此干脆，黎墨渊心头一急，脱口而出。
“明澈，你身份尊贵，本就可以三宫六院，多我一个又何妨？”
“若是你肯娶我，我可以将北黎双手奉上，让北黎成为大虞的附属国，从此唯你马首是瞻！”
姬明澈静静地看着他，眼底带着几分古怪。
“这里没有大虞。”
黎墨渊：“……”
他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的慌乱。
“明澈，我并非有意欺骗你，其实我早就知道你是大虞太子，也知晓理应将你送回不远千里的大虞。”
“可我私心作祟，只想与你多相处几日，舍不得让你离开，我是真的想与你在一起。”
姬明澈的眉头皱得更紧了，他自然知道自己是大虞太子，先前昭霆他们早已告知于他。
只是他未曾想过，自己竟真的回到了大虞的土地上，若他回了这里，难道父皇他们还留在圣王朝？
思及此，姬明澈心头顿时涌出一丝恐慌。
黎墨渊见他神色突变，方才还坚定的心竟泛起几分忐忑，声音放软了些。
“明澈，我没有别的意思，只是太想与你多相处几日，才……”
“本王的父皇，如今在哪？”
姬明澈突然打断他的话，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急切。
“据我暗中打探的消息，大虞皇帝一直待在上京城。”
黎墨渊据实回道，见他神色凝重，只当他是思念父亲，又安抚道。
“陛下对你素来疼爱，若是知道你回去了，定会很高兴。”
“一直……？”
姬明澈低声重复，满眼困惑与茫然。
记忆中，父皇他们明明前几日还与自己同在圣王朝，怎么会“一直”待在大虞上京城？
难道是自己的记忆又出了差错？
黎墨渊看着他眼底的迷茫，心头一软，语气里带着几分恳求。
“明澈若是想回大虞见陛下，我即刻安排人手，亲自送你回去。”
“只是明澈，能不能给我一个机会？让我陪在你身边，哪怕只是以臣子的身份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