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尘还在空中飘着，谢无妄的雷锤没有放下。他盯着冥绝消失的位置，脚下的地面微微塌陷，像是被什么力量从下方撕开。刚才那一击已经耗去他三成雷息，但他不能停。
他知道冥绝不会这么轻易退走。
果然，黑雾从地底翻涌而出，带着一股腥气。冥绝的身影在雾中浮现，右肩的伤口还在渗血，可他的左手已经抬起，掌心对准谢无妄的面门。
谢无妄动了。
他没有后退，反而向前踏出一步，雷锤高举过头，全身紫电缠绕。锤身划破空气，发出一声炸响，直冲冥绝左脸而去。这一击快得几乎看不清轨迹，冥绝只来得及偏头，却没能完全躲开。
金属碎裂的声音响起。
机械义眼当场爆裂，电火花四溅，火星落在沙地上，烫出几个小坑。冥绝闷哼一声，手捂左眼后退两步，身体晃了一下才稳住。
“你早就在等这个机会。”冥绝声音沙哑，指缝间有黑血流出，“从她破幻开始，你就打算动手。”
谢无妄没回答。他站在原地，雷锤垂在身侧，电弧顺着锤柄爬到手臂上。他知道冥绝在拖延时间，也可能在准备后招。但他不在乎。这一击成功了，对方的感知核心已经被毁，接下来不会再像以前那样轻易掌握战场节奏。
他抬起右手，雷纹石在眼罩下微微发亮。这是他在预判危险，也是在确认冥绝是否还有再战之力。
冥绝忽然笑了。
他松开捂眼的手，露出空荡的左眼窝。那里不再是机械装置，而是喷出一团浓稠的紫色毒雾。雾气迅速扩散，在空中扭曲成丝线状，朝着谢无妄扑来。
谢无妄左手结印，雷息自体内涌出，在身前形成一道旋转的电弧风墙。紫雾撞上风墙，被强行逼退，半数在空中消散，剩下的则被吹向两侧。
但就在这时，毒雾中浮现出画面。
一个女子跪在地上，双手被锁链贯穿，鱼尾无力地拖在血色祭坛边缘。她抬起头，眼中含泪，嘴唇微动：“谢无妄……救我。”
是汐瑶。
背景里传来低沉的钟声，每响一次，画面就更清晰一分。倒计时显示：九个时辰。
谢无妄瞳孔一缩，手指收紧。
他知道这不是真的。汐瑶此刻不在这里，也不可能出现在这种地方。冥绝是在利用他对过往的执念制造干扰。可即便如此，那张脸、那道声音，还是让他胸口一紧。
他闭上眼，深吸一口气。
雷息在经脉中震荡，冲击心脉，强制唤醒战斗意识。三息之后，他睁开眼，眼神恢复冷峻。
“你想让我急？”他低声说，“那就偏不如你所愿。”
话音落下，他抬手一掌拍在风墙前端。电弧炸裂，将残余的毒雾连同其中的画面一同击碎。影像崩解的瞬间，他清楚看到——那根本不是实景投影，而是由能量编织的虚假信号。
冥绝站在不远处，身体微微颤抖。他左眼窝的黑气仍在翻滚，可动作明显迟滞。显然，刚才那一击不仅伤了他本体，也影响了他的术法运转。
“你连幻术都开始复制粘贴了。”谢无妄往前走了一步，雷锤横举胸前，“冥绝，你已经没招了。”
冥绝没有回应。
他仰起头，喉咙里发出一阵低笑，笑声越来越响，最后变成狂吼。他双臂张开，黑气从伤口涌出，试图再次凝聚术法。可他的脚步不稳，脚下沙地已经开始塌陷。
谢无妄没有追击。
他只是站在原地，雷锤指向对方咽喉，电弧跳跃，警告意味明显。
“这次是你逃得快。”他说，“下次——我会亲手拧下你的头。”
冥绝的笑容僵了一下。
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又抬头看向谢无妄，眼神里闪过一丝恨意。然后，他缓缓后退，身影一点点沉入沙中。直到最后一刻，他的声音才传出来：
“救她啊！回廊就要关闭了！你们一个都活不了！”
话音未落，人已彻底消失。
谢无妄站在原地没动。
风卷着沙粒打在他脸上，铠甲上的电弧渐渐平息。他低头看着手中的雷纹石，残影还在闪烁，像是提醒他刚才那一战并不轻松。
他知道冥绝没死。
那只是一次交锋，不是终结。对方受了重创，短时间内无法再发动大规模攻击，但只要他还活着，就会继续设局。尤其是现在，他已经掌握了汐瑶的消息。
谢无妄握紧雷锤。
他不能乱。一旦他冲动行事，就会落入和过去一样的陷阱。他曾因为急于救人而失去左眼，也曾因愤怒失控导致宗门分裂。这一次，他必须守住理智。
远处的地平线上，风沙依旧。
他转身，准备返回刚才发现的空间锚点。叶璃应该还在那里等他，地下密道的情况也需要重新评估。但就在他迈步的瞬间，罗盘震动了一下。
不是来自叶璃那边。
这股波动是从另一个方向传来的，微弱，但持续不断。像是某种信号在召唤。
他停下脚步，抬头看向西北。
那里有一座废弃的祭坛轮廓，埋在沙丘之间。那是寒漠旧址，传说中初代月神封印冥渊的地方。千年来无人靠近，连风沙都不愿久留。
而现在，那座祭坛的顶端，正有一点红光闪烁。
谢无妄眯起眼。
他记得那个位置。小时候，师父曾带他去过一次。那时祭坛还未完全坍塌，上面刻着完整的符文阵列。后来一场暴风雨过后，整座建筑沉入沙底，只剩下几根断柱露在外面。
可现在，那些符文亮了。
不是自然发光，而是被人激活的痕迹。
他立刻改变方向，朝祭坛走去。每一步都踩得沉重，雷息在体内缓缓流动，随时准备应对突发情况。
当他接近祭坛时，发现地面有新的脚印。不是他的，也不是叶璃的。脚印很浅，像是有人刻意放轻脚步，但从走向来看，是冲着密道入口去的。
他蹲下身，伸手摸了摸脚印边缘的沙土。
还有温度。
说明那人刚离开不久。
谢无妄站起身，目光扫过祭坛四周。柱子上的符文确实被点亮了，而且排列方式与原始封印阵不同。有人改动过它们，而且是在最近几个时辰内完成的。
他走上台阶，雷锤提起。
第一根柱子上的符文是逆向刻写的，第二根则缺了一角，第三根……中间被挖空，填进了一块黑色晶体。
他认得那种晶体。
那是从冥渊分身体内提取的核心物质，极难获取，只有在宿主死亡后才会凝结。通常被用作术法增幅器，或者——开启大型阵法的钥匙。
这块晶体被嵌在这里，只有一个目的：激活祭坛深处的机关。
谢无妄伸手触碰晶体表面。
一瞬间，整个祭坛震了一下。
地底传来轰鸣，像是有什么东西正在苏醒。他迅速后退，跳下台阶。就在这时，祭坛中央的石板裂开，一道红光冲天而起。
光柱中浮现出一行字迹，由燃烧的符文组成：
“真正的祭品，尚未登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