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沙刮过幽原的边缘,地面还残留着打斗后的痕迹。几块碎石滚落在干裂的土缝间,远处一头疾风狼低吼着停下脚步,鼻尖微微抽动。
苍牙翻身下狼,左手握紧骨刀,右手指节捏得发白。他盯着前方那团静止不动的黑影,声音压得很低:“围上去,别让他走脱。”
身后十多名狼骑迅速分散,各自占据有利位置。他们的坐骑伏低身子,爪子在沙地上划出浅痕,随时准备扑击。
那黑影一动不动,像是一尊被遗弃的石像。
“就是他。”苍牙咬牙,“昨夜偷袭我们营地的人,逃到这里就没再动过。”
他抬起右手,骨笛抵到唇边。一声短促的哨音响起,狼群同时发力,从三个方向猛冲过去。
就在他们逼近的瞬间,那黑影忽然扭曲了一下。苍牙瞳孔骤缩,猛地挥手大喊:“退!是假的!”
话音未落,黑影轰然炸开。一股无形的力量向四周扩散,地面裂开细纹,气浪掀翻了两头疾风狼。骑手被甩出去数步远,勉强翻滚站起。
烟尘缓缓落下。
苍牙站在原地没动,目光死死盯住爆炸中心。那里什么都没留下,只有一小片焦黑的布条挂在半空,随风晃荡。
他一步步走过去,伸手扯下那块布。触手粗糙,边缘稍卷,但能看出原本是深紫色的袍角。
“冥绝的衣料。”他低声说,“但他没来。”
一名狼骑跑过来,喘着气报告:“首领,周围查过了,没有活人气息,也没有脚印。”
苍牙没说话,蹲下身仔细查看地面。焦土中有一点微光闪了一下。他伸手拨开浮沙,指尖碰到了一个圆润的小物件。
他把它捡起来。
是一颗珍珠。
拇指大小,表面泛着淡淡的银蓝光泽。它的一侧刻着细小的波浪纹,另一侧则嵌着一颗几乎看不见的晶石。
苍牙的手指僵住了。
他知道这颗珍珠。三年前在归墟海边,汐瑶曾把它别在发间。那天她笑着说这是母亲留下的东西,谁都不能碰。
现在它出现在这里,在一场替身自爆的残骸里。
“他们抓了公主。”他站起来,声音很沉,“用她当诱饵。”
狼骑们沉默下来。有人握紧了武器,有人低头不语。但他们都知道这意味着什么——敌人已经开始动手,而他们落在了后面。
苍牙把珍珠收进怀里,转身走向自己的坐骑。他翻身上狼,抽出骨刀指向北方:“他想让我们乱阵脚。那就反着来。所有人听令,列‘环月阵’,封锁北谷出口。”
命令传下去,狼骑迅速集结。他们重新编队,疾风狼发出低沉的呼噜声,蹄下扬起黄沙。
苍牙刚要下令出发,忽然察觉背后有动静。他猛地回头,眼角余光扫到一道黑线从沙丘顶端掠过。
他立刻抬手示意队伍停下。
那道身影停在高处,披着紫黑色长袍,右手握着一把骨刃。面具遮住了脸,只露出一只机械义眼,正泛着冷光。
“你倒是识货。”那人开口,声音沙哑,“连这点残渣都能认出来。”
苍牙握紧骨刀:“冥绝。你还敢露面?”
“我从未离开。”那人缓缓走下沙丘,步伐平稳,“你们追的从来不是我。只是一个影子,一段记忆,一具可以牺牲的壳。”
他抬起左手,掌心朝上。一团黑雾在他手中凝聚,渐渐显出一个人形轮廓。虽然模糊,但那身形、那姿态,分明就是刚才自爆的那个替身。
“它没有意识,没有痛觉,甚至连心跳都是伪造的。”冥绝说,“但它知道该往哪里站,该穿什么衣服,该让你们看见什么。”
苍牙盯着那团黑雾,喉咙发紧。
“你是说……从一开始,我们就没找到你?”
“你们找到的,只是我想让你们找到的东西。”冥绝收回手,黑雾散去,“比如这颗珍珠。比如那些线索。比如你们以为的安全路线。”
他顿了顿,机械义眼转向苍牙胸口的位置:“她现在在我手上。如果你还想再见她一面,最好别再追。”
苍牙没有回答。他慢慢举起骨笛,放在唇边。
一声长哨响起。
狼群立刻散开,按照预定阵型包围上来。他们不再急躁,而是稳稳推进,每一步都踩在节奏上。
冥绝冷笑:“你还真打算打?就凭这些残兵败将?”
“我不是为了赢。”苍牙说,“我是为了拖住你。”
话音刚落,一道幽蓝火焰从侧面飞来,直射冥绝肩部。他反应极快,侧身避让,火焰擦过衣袖,整片布料瞬间碳化脱落。
他后跃三步,抬头看向火焰来的方向。
叶璃从沙丘后走出。她站在风里,赤金双眸映着天边未散的火光。黑发被吹起,发间的金饰轻轻晃动。
“你逃不掉。”她说。
冥绝看着她,那只机械义眼缓缓转动,似乎在计算距离和时机。
“叶璃。”他终于开口,“我以为你会留在星盘那边。”
“我感知到了罗盘的震动。”她往前走了一步,“你带着不属于这个空间的气息。你在用某种方式连接回廊核心,但控制得不好。每次移动都会留下痕迹。”
冥绝没动。
“所以你中途折返,就是为了拦我?”
“不只是你。”叶璃站定,双手垂在身侧,“还有你手里的人。汐瑶不能出事。”
冥绝笑了下,笑声干涩:“你以为她是唯一的风险?你们每一个,都是棋子。包括你,也包括苍牙。你们拼命保护的东西,早就被布局好了。”
他说完,忽然抬起骨刃,朝着地面狠狠一划。
一道裂缝出现,黑气从中涌出。他往后退入那道缝隙,身影开始模糊。
苍牙怒吼一声就要冲上去,却被叶璃抬手拦住。
“别追。”她说,“那是空间裂隙,进去就是送死。”
裂缝中的冥绝停下脚步,回头看了一眼:“下次见面,不会这么轻易放过你们。”
裂缝闭合,地面恢复如初。
风又吹了起来,卷着沙粒打在脸上。
苍牙站在原地,拳头捏得咯吱响。他低头摸了摸怀里的珍珠,确认它还在。
叶璃走到他身边,声音平静:“他故意露面,是为了传递信息。他在逼我们做出选择。”
“他已经抓了汐瑶。”苍牙说,“这不是选择。”
“所以他不怕我们追。”叶璃望着裂缝消失的地方,“他在等我们走进陷阱。”
两人沉默片刻。
远处,狼骑重新集结完毕。他们的坐骑安静地趴在地上,耳朵竖着,随时准备行动。
苍牙抬起头:“我知道他往哪去了。”
“幽原深处。”叶璃接道。
“对。那里有地宫入口,通往旧战场。”他翻身上狼,“你跟不跟?”
叶璃没有回答。她抬起手,掌心浮现出一点幽蓝火焰。火焰跳动了一下,随即指向西北方向。
“罗盘指向那里。”她说,“而且……它在加速震动。”
苍牙看了她一眼,点头:“那就走。”
他吹响骨笛,一声短促而有力的哨音划破荒漠。
狼群同时起身,蹄声如雷,踏着黄沙向前奔去。
叶璃跟在队伍侧翼,火焰在指尖熄灭。她的目光始终盯着前方的地平线。
风吹起她的衣角,发丝贴在脸颊一侧。
她突然开口:“他留下珍珠,不是为了威胁。”
苍牙回头:“那是为了什么?”
“是为了让我们相信她还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