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侧山脊的裂痕还在发红。
叶璃站在雪地上，脚下的冰壳微微震动。她抬起手，掌心的狐火跳了一下，没有熄灭。谢无妄在她旁边，雷锤拄地，手臂上的肌肉还在抽动。他们都没有说话，但彼此都知道接下来要做什么。
远处传来脚步声。
残兵从雪堆里爬出来，有的拖着伤腿，有的抱着断刀。夜昙族的人聚在左边，霜刃族的人靠右列队。双方隔得不远，可谁也不看谁。一个夜昙战士指着霜刃族长的鼻子骂：“你们守的是什么防线？雪崩前一点动静都没报！”
霜刃族长冷笑，“你们夜昙的灾星站前面挡火的时候，怎么没见你们提前预警？”
话音刚落，两方的人都拔了刀。
叶璃往前走了一步。
她没有喊，只是单膝跪地，右手按在雪面。狐火顺着她的手臂烧到掌心，她咬破手指，血滴进火焰里。赤金的火光腾起一丈高，映在每个人的脸上。
“我的命还活着。”她说，“这道线就不会断。”
人群静了下来。
谢无妄抬头看了她一眼，随即抬手，雷锤砸向地面。紫色雷光炸开，沿着冻土蔓延，在雪面上刻出一道古老的纹路——弯折的线条交错成环，中间是两把交叉的武器图腾。那是千年前夜昙与霜刃结盟时立下的契约印。
他收回锤子，声音很冷：“要打，等打赢外面的再说。”
两族战士盯着地上的纹路，没人再动兵器。
这时，一声怒吼从高空传来。
苍牙骑着疾风狼冲进战场中央，坐下的巨兽低吼着压下前肢。他翻身落地，抽出骨刀，刀背“啪”地架在夜昙副长老脖侧，又横到霜刃族长颈边。
“吵够了没有？”他吼道，“外面的敌人还没杀完，你们倒先动手？老子今天把话放这儿，谁再敢为私怨拔刀，我就先砍了他脑袋祭旗！”
两位长老脸色铁青，但没敢动。
苍牙收刀入鞘，一脚踢翻地上的一块碎冰。“现在听令——伤员后撤，活人列阵。东边那道裂缝还没闭死，下一个来的不会是雪。”
队伍开始移动。
有人扶起伤者，有人清点武器。夜昙族将最后一箱潮汐水晶搬到前线，霜刃族的人用冰镐凿出掩体坑。虽然依旧沉默，但不再对峙。
叶璃站起身，看向谢无妄。
他点头，两人同时转身面向东方。那边的红光越来越亮，裂缝深处有东西在动。她握紧腰间的月牙魂器，指节发白。
就在这时，天上传来水声。
一道水龙卷从云层俯冲而下，砸在雪原上炸开。水雾散去，汐瑶站在原地，银蓝长发湿透，裙摆沾着泥灰。她喘着气，鱼尾在裙下若隐若现。
“密道通了！”她大声说，“浮岳旧路已经清理干净，能直通幽原腹地！”
人群一阵骚动。
几个战士立刻上前询问路线细节。叶璃却盯着她刚才落下的水龙卷尾端——那里有一丝极淡的黑气缠绕，像烟一样飘散。她不动声色，只侧身靠近谢无妄。
“通道不对。”她低声说。
他扫了一眼，眼神沉了下去。“我知道。”
“但我们现在没别的路。”
“我知道。”
两人不再说话。
叶璃转头看向集结的队伍。夜昙与霜刃的人终于站到了同一排。苍牙带着狼骑在侧翼布防，疾风狼吐着白气，随时准备出击。汐瑶走到她身边，抹了把脸上的水珠。
“我能带你们进去。”她说，“但路上不安全，我只能保证前半段畅通。”
叶璃点头。“够了。”
她走上一块凸起的冰岩，举起月牙魂器。狐火燃起，照亮整片雪原。
“听好！”她声音不大，却传得很远，“我们不往后退，也不分散。所有人跟着前方引导，进入密道后统一调度。伤员优先转移，战斗组殿后。谁掉队，谁负责。谁违令，军法处置。”
没有人反对。
谢无妄走到契约纹旁，伸手抚过地上的雷光刻痕。他抬脚，用力踩下。咔的一声，那道纹路闪了一下，像是被激活了什么。
“走。”他说。
队伍开始移动。
夜昙副长老临走前回头看了一眼地上的契约印，嘴唇动了动，终究没说什么。霜刃族长走在最后，手始终按在刀柄上，目光扫过四周雪地，仿佛还怕有人偷袭。
苍牙骑上疾风狼，落在叶璃身边。
“你真信那条路？”他问。
“不信也得走。”她说，“但我们得盯住每一步。”
他哼了一声，吹响骨笛。三头疾风狼立刻跑向前方探路。
汐瑶走在叶璃另一侧，手指轻轻划过空气，一道细小的水流在她指尖盘旋。她时不时抬头看天，眉头微皱。
“你在担心什么？”叶璃问。
“密道是通了，但我进来的时候……看到一些痕迹。”她低声说，“像是有人先走过，但不是我们的标记。”
叶璃眼神一紧。“什么样的痕迹？”
“脚印，但不是人形。地面有拖拽的划痕，还有干掉的黑色液体。”
谢无妄立刻停下脚步。
叶璃回头看他。
他摇头，示意别声张。然后他加快脚步，走到队伍最前面，雷锤始终握在手中。
队伍穿过雪原，接近一处塌陷的冰谷。谷口被一层薄冰封住，汐瑶抬手，水流撞上冰壁，轰然炸开。里面露出一条向下延伸的隧道，石壁上有古老符文闪烁微光。
“就是这里。”她说。
苍牙派两头狼先进去探路。几分钟后，狼嚎传来，是安全信号。
第一批伤员开始进入。
叶璃站在入口处，看着一个个身影消失在黑暗中。她的手按在月牙魂器上，心焰罗盘在体内轻轻震动。这一次，它没有指向某个方向，而是持续发烫，像是在警告什么。
谢无妄走回来，站在她身后半步。
“你感觉到了吗？”她问。
“嗯。”
“它不像以前那样指引了。”
“它在防备。”
她深吸一口气，迈步走进隧道。
里面的空气潮湿阴冷，石壁上的符文随着他们的前进一盏盏亮起。汐瑶走在前面引路，水流在头顶盘旋，照亮前方十步的距离。
走了约莫一炷香时间，隧道开始分岔。
三条路，分别刻着不同的族徽：夜昙、霜刃、浮岳。
汐瑶停住。“我记得只有一条主道……怎么会这样？”
叶璃走近中间那条，符文比其他两条更亮。她伸手触碰墙壁，指尖传来一阵轻微的震颤。
“走这条。”她说。
苍牙皱眉。“太明显了，反而像陷阱。”
“可它在回应我的血脉。”她看着自己的手，“我能感觉到。”
谢无妄走上前，用雷锤轻敲地面。一道微弱的雷光顺着石缝钻进墙内，几秒后，对面传来回响——是同样的频率。
“有连接。”他说，“至少通向同一个终点。”
三人对视一眼。
“那就走。”汐瑶说。
队伍继续前进。
越往里，空气越闷。符文的光开始不稳定，忽明忽暗。偶尔能听到石壁后传来刮擦声，像是有什么东西在爬。
叶璃走在最前，狐火在掌心燃烧。她突然停下。
前方地面有一滩黑色污渍，形状像一只手掌印，边缘还在微微蠕动。
谢无妄立刻抬手，雷锤横在身前。
苍牙吹响骨笛，三头狼冲上前，围着那团黑影低吼。其中一头狼伸出爪子，刚碰到地面——
那团黑影猛地窜起，化作一条细长的触须，缠住狼的脖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