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漠的风突然变了方向。
不是从云层压下，而是自地底涌出。叶璃站在祭坛遗址边缘，脚下的冰面开始震颤。她心头一紧，心焰罗盘在血脉中剧烈跳动，像被什么东西狠狠拉扯。她没时间细想，转身就往能量波动最强烈的地方冲去。
地面裂开一道缝隙，冥绝正站在裂缝中央。他手中握着一块泛着冷光的石刃，刀身上嵌着一颗珍珠，表面还残留着水汽。那珍珠微微发亮，像是有生命般搏动。叶璃一眼认出那是汐瑶的东西，也是她们约定好的信物标记。
冥绝不回头，直接将霜刃石刺入地面。
石身没入冰层的瞬间，整座山体发出低沉的轰鸣。血色纹路顺着裂缝迅速蔓延，如同活物爬行。叶璃知道这是“遇血显影”的征兆——只有沾染了契约者之血的圣物才能激活这道封印阵法，而眼前的珍珠早已被某种力量污染，成了引动崩塌的钥匙。
她来不及多想，纵身跃起，双掌拍地。
幽蓝火焰从她体内爆发，迅速在头顶形成一个半球形护罩，将霜刃石所在区域完全覆盖。火光与血纹相撞，发出刺耳的摩擦声。雪块开始松动，山顶积雪缓缓滑落，第一波雪浪已经成型。
谢无妄赶到时看到的就是这一幕。
他刚从虚空通道脱身，左眼还在渗血，雷锤尚未完全恢复。但他没有停顿，抬手就是一击雷爆，砸向叶璃前方十步的位置。紫色电弧炸开，冻结了即将崩塌的一段山脊。紧接着他快步上前，在叶璃身后划出三道雷痕，雷息交织成网，稳稳撑住后方空间。
“你一个人挡不住。”他说。
叶璃咬牙，额头渗出汗珠。狐火越烧越旺，但她能感觉到经脉里传来撕裂般的痛感。每用一次心焰，反噬就越重。可她不能退，霜刃石已经深入地脉，一旦彻底激活，整个寒漠都会塌陷。
“他已经走了。”她低声说。
谢无妄抬头看去，原地只剩下一缕黑雾消散在风中。冥绝完成仪式后便撤离，并未恋战。但留下的后果才刚刚开始。
远处传来闷响，像是大地在喘息。整片山脉都在晃动，积雪成片滑落，汇聚成越来越大的雪流。第一道冲击波撞上叶璃的火罩，护罩剧烈震荡，边缘出现裂痕。她闷哼一声，嘴角溢出血丝。
谢无妄立刻补上一道雷墙。
两股异能在空中交汇，形成短暂稳定的防御带。雪浪撞击屏障，炸成漫天碎屑。可这只是开始，第二波、第三波接连不断，雪崩已成势不可挡之势。
“撑不了太久。”谢无妄盯着不断扩大的裂缝，“必须有人拔出那块石头。”
“不能拔。”叶璃喘着气，“现在抽离会引发更大反冲，整个结界都会碎。”
“那就得有人进去切断能量连接。”
“我去。”
“你疯了？你现在连站都快站不稳！”
“你是雷属性，进那种被血纹污染的地脉会被排斥。我能行。”
两人对视一眼，谁都没再说话。他们之间不需要太多解释。谢无妄点头，转而加大雷网输出，为她争取最后几秒的时间。
叶璃深吸一口气，双手结印，狐火收束至掌心。她猛然俯身，整个人冲破火罩边缘，直扑地面裂缝。指尖触到冰层的刹那，她用力撕裂表层，身体顺势坠入地下通道。
里面漆黑一片，只有血纹照亮四周岩壁。她顺着能量流向疾行，很快看到了核心——霜刃石插在一座古老祭坛中央，珍珠悬浮于上方，不断向下滴落一丝丝银光，与石身融合后化作新的符文，正在改写原始封印。
她抽出腰间魂器，一刀斩向连接两者的光丝。
光丝断裂的瞬间，整条通道剧烈摇晃。大量碎石砸落，她侧身闪避，肩头仍被划出一道口子。鲜血滴在地上，立刻被血纹吸收，反而加速了阵法运转。
糟了。
她意识到自己犯了个错误——她的血也是月神后裔之血，同样具备激活效力。但现在撤退已经来不及。她只能继续向前，靠近祭坛中心。
手掌贴上霜刃石的瞬间，一股记忆碎片涌入脑海。
是汐瑶的母亲，站在归墟深处，亲手将珍珠封入石中。画面一闪而过，接着是苍寒的声音：“若有一日此石落入敌手，唯有以心火焚尽其灵，方可断联。”
她明白了。
这不是普通的封印工具，而是一把双刃剑。既能守护，也能毁灭。而现在，它正被用来打开通往冥渊的大门。
她闭上眼，将全部狐火凝聚于掌心。
火焰顺着霜刃石向上攀爬，珍珠最先开始发烫，表面出现裂痕。一声尖锐的嗡鸣响起，仿佛有东西在尖叫。她死死按住石身，不让火焰失控外泄。
地面上，雪崩达到了顶峰。
巨大的雪浪翻滚而下，撞上谢无妄的雷网时发出震耳欲聋的爆响。雷网开始龟裂，他右臂肌肉抽搐，几乎握不住锤柄。但他没有后退一步，反而再次催动雷纹石，强行提取残余能量。
“叶璃！”他大吼，“快出来！”
地下通道内，叶璃睁开眼。珍珠已经碎裂，霜刃石上的血纹正在褪色。她松开手，转身就往出口跑。可就在她踏出祭坛的瞬间，头顶岩层轰然塌陷。
一块巨石砸中她的后背，她整个人被压倒在地。剧痛让她眼前发黑，但她还是挣扎着抬起头，看向出口的方向。
外面的光越来越暗。
雪崩带来的尘雾遮蔽了天空，风中夹杂着低语。一个巨大的虚影在雪浪中浮现，血色瞳孔缓缓睁开，注视着这片战场。
“多美的葬礼……”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又像是直接响在耳边。
谢无妄抬头望着那双眼睛，手中的雷锤猛然砸地。
一道环形雷波扩散出去，暂时逼退逼近的雪流。他冲向裂缝边缘，伸手探入崩塌处，抓住了一只冰冷的手腕。
叶璃的手指动了动，指尖蹭过他的掌心。
他还来不及把她拉上来，地面再次震动。裂缝扩大，周围的冰岩接连断裂。他只能死死抓住她，另一只手撑住边缘，防止两人一同坠入深渊。
雪仍在落。
越来越多的碎雪填进裂缝，掩埋了他们的下半身。叶璃的脸色越来越白，呼吸变得微弱。谢无妄低头看着她，发现她嘴唇动了动，似乎想说什么。
他凑近了些。
她的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珍珠……不是被夺走的……是她主动交出去的……”
话没说完，一阵强烈的震动摇晃了整片区域。
谢无妄抬头，看见那颗破碎的珍珠残片正缓缓升起，悬浮在半空。它不再发光，却吸引着周围的雪粒围绕它旋转，形成一个小型旋涡。
旋涡中心，隐约浮现出一行字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