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无妄离开后，地窖重归死寂。叶璃靠着冰壁缓了口气，左手按住左臂伤口。血还在渗，布条已经发黑。她低头看了眼怀中那块金属片，它仍在震动，箭头指向更深处。
她咬牙站起，沿着通道继续往前。越往里走，寒气越重，呼吸都带着白雾。冰壁上开始出现暗红纹路，像是干涸的血迹刻进石头里。抓挠声越来越清晰，不是一下一下，而是持续不断，像有人用指甲一遍遍刮着冰面。
罗盘在血脉里微微发烫，指引方向没有偏差。她加快脚步，转过一个弯道，前方出现一扇半塌的冰门。门框歪斜，上面残留着断裂的锁链。
她推开门。
眼前的景象让她停住了脚步。
三十个人被铁链穿肩，钉在环形冰室的墙壁上。他们赤着上身，皮肤青紫，身上结满霜花。最前面的老者双手贴在冰墙上，指尖血肉模糊，裂口处冻成了暗红色冰渣。那抓挠声就是从他那里传来的。
叶璃一步步走进去。她的靴子踩在冰面上，发出轻微的响动。可这些人没有一个回头，全都低垂着头，像是昏迷过去。
但她知道不对劲。
罗盘突然灼热起来，几乎要烧穿她的意识。她猛地抬头，看见七个人的眼睛同时睁开。
瞳孔是血红色的，螺旋状，像旋涡一样转动。他们的嘴角咧开，喉咙里发出低沉的呜咽，肩膀开始扭动，铁链发出刺耳的摩擦声。
叶璃后退一步，右手瞬间抽出腰间月牙魂器。幽蓝狐火腾空而起，在她周身形成一圈屏障。火焰照亮了整个冰室，那些红瞳者的动作顿了一下。
她没时间犹豫了。
正准备冲上去切断铁链，北侧冰窗突然炸裂！
一声巨响，碎冰四溅。一头通体漆黑、背上长满骨刺的巨狼撞破窗户跃入室内，落地时直接扑向一名红瞳者。獠牙撕开胸膛，鲜血喷洒在冰墙上。
紧接着，一道身影从窗外跃下。
那人身材高大，披着灰狼皮斗篷，左脸有一道贯穿眉骨到嘴角的疤痕。他手中握着一把骨刀，刀身泛着冷光。落地瞬间，他抬手一挥，三道刀光掠过，十余条铁链应声而断。
“夜昙的小丫头！”他声音粗哑，“还愣着等死？！”
叶璃认出了他——苍牙。
她不再迟疑，将体内残余的狐火压入地面。火焰顺着冰层蔓延，炸开数道裂缝，逼得剩下的红瞳者连连后退。她冲向最近的一名囚徒，扶起那个老者。老人已经说不出话，但眼神还有神。
“撑住。”她说，“我们走。”
苍牙站在中央，骨刀横握，盯着那些被控制的人。他们关节扭曲，骨骼发出咔咔声响，眼看就要挣脱束缚。
“来不及了。”他低吼一声，吹响骨笛。
笛音尖锐，穿透冰壁。外面传来狼群的回应，一声接一声，由远及近。
下一瞬，五头疾风狼撞破其余窗户冲了进来。它们迅速列成阵型，两头在前，三头居中，其余跟在后方，组成箭矢形状。领头的狼伏低身体，獠牙外露，死死盯住房中的红瞳者。
“你带人先走。”苍牙对叶璃说，“我断后。”
叶璃点头，架起老者，朝门口移动。其他还能动的囚徒互相搀扶，踉跄着往外走。有两人刚迈出一步就摔倒在地，叶璃回身将狐火缠上他们脚踝，助其加速滑行。
就在最后几人即将跨出冰门时，身后传来一声嘶吼。
那七名红瞳者终于挣脱铁链，四肢着地爬行，速度快得惊人。他们直扑出口，想要阻拦队伍。
苍牙转身，骨刀抡圆，一刀劈断冲在最前者的手臂。黑血喷出，落在地上竟腐蚀出一个个小坑。他一脚踢开尸体，挡在门前。
“滚！”他怒吼，又是一刀横扫，逼退两人。
狼群调转方向，五头领狼并排站立，齐声咆哮。它们同时发动冲锋，如利箭般撞入敌阵，将剩下的红瞳者撞得四散飞开。
“走！”苍牙大喊，“别停下！”
叶璃抱着老者冲出冰堡大门，寒风扑面而来。外面是一片开阔雪地，远处丘陵起伏，天空阴沉。
她回头看了一眼。
冰堡内部火光闪动，打斗声不断。苍牙还没出来。
她正要返回，一道银蓝色光纹忽然划过天际，落在前方雪地上。光纹散去，显出一道波浪形印记。
有人在传递信号。
她抬头望向远处一座雪丘。
汐瑶站在那里，披着珍珠色长裙，发间的海星饰品微微发亮。她没有靠近，只是抬起手，再次打出一道潮汐光纹，指向左侧山谷。
那是安全路线。
叶璃明白了。
她不再犹豫，带着幸存者朝山谷方向撤离。一行人跌跌撞撞走在雪地里，有人滑倒，立刻被旁边的人拉起。老者始终被她护在身侧，手指不停颤抖。
快到谷口时，他忽然用力抓住叶璃的手腕。
她停下。
老人艰难地抬起手，在雪地上画了四个字。
冥渊筑阵。
叶璃看着那四个字，心头一震。
这时，身后传来沉重的脚步声。
苍牙从雪幕中走出，浑身是血，斗篷破损，左臂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正往外渗血。他骑的那头疾风狼跟在身后，背上骨刺断了两根，走路一瘸一拐。
“人都出来了？”他问。
叶璃点头。
“那就别站着。”他抹了把脸上的血，“后面还有追兵。”
他吹了声短促的口哨。狼群迅速集结，五头狼分散至队伍两侧和后方，形成护卫阵型。其余几只留在外围游走警戒。
叶璃扶着老者走在中间，狐火仍在脚踝上燃烧，为队伍提供微弱光源。她回头看了一眼燃烧的冰堡，火势越来越大，映红了半边天空。
“刚才那抓挠声……”她低声说，“原来是长老在刻符求救。”
苍牙走在最后，听见这话，冷笑了一声。
“他们关了这些人一个月。每天抽血祭阵，说是镇邪，其实是喂东西。”
他握紧骨刀，指节发白。
“现在东西醒了，他们反倒怕了。”
队伍继续前行，雪地上留下一串脚印。狼群的脚步轻而有序，踏在雪地上的声音像鼓点。
汐瑶仍站在雪丘上，直到确认所有人进入山谷，才缓缓转身。她的身影消失在风雪中，没有留下一句话。
叶璃忽然觉得胸口一闷，喉头泛甜。她低头咳了一下，掌心沾上一丝血迹。
狐火反噬又加重了。
她没说话，只是把血擦在衣角，继续往前走。
前方山谷入口处，积雪突然塌陷了一块。
泥土翻起，露出半截黑色木桩。木桩上刻着符号，与主塔傀儡体内的雷核标记极为相似。
苍牙走上前，蹲下查看。
“这不是霜刃族的东西。”他说。
叶璃盯着那符号，罗盘在体内轻轻震颤。
她刚要开口，远处传来一声尖锐的哨响。
左侧林区，火把亮起，至少二十人正快速逼近。他们穿着统一的冰甲，手持长矛，步伐整齐。
是冰堡守卫。
“分两队。”苍牙立即下令，“三头狼带伤员先走，剩下跟我挡住他们。”
狼群迅速响应，三头领狼掉头护送队伍深入山谷。其余六下，围在苍牙身边。
叶璃站在原地没动。
“你还撑得住？”苍牙问。
她点头，抬手点燃月牙魂器。狐火升腾，照亮四周。
“那就别死在我前头。”他说完，提起骨刀，走向坡顶。
叶璃紧随其后。
两人登上高坡，对面守卫已列好阵型。为首之人举起长矛，指向他们。
“交出俘虏。”那人喊。
叶璃没有回答。
她抬起手，指尖凝聚一团火焰。火焰拉长，化作一支箭的形状。
弓未弦，箭先行。
火箭离手，直射对方咽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