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饰落地的声响还在裂隙中回荡。
叶璃的身体悬在空中，没有倒下。她的双眼突然睁开，赤金色的光从瞳孔深处涌出，像两簇被风卷起的火苗。狐火自她眉心喷发，顺着血脉奔流而上，缠绕全身，形成一道螺旋上升的蓝焰柱。
谢无妄单膝跪地，右手撑着地面，指缝间渗出的血浸入符文阵。他抬头看向那道火柱，喉咙里滚出一声低吼。左眼雷纹石裂痕更深，紫光从中溢出，沿着脸颊蔓延。他用左手撑地，一点一点把身体抬起来。
他的右臂已经抬不起来了，可左手还能动。
他咬住下唇，猛地将手掌拍进阵纹中心。
雷息从掌心炸开，逆着经脉冲向肩甲。晶石全部亮起，紫电如蛇般爬满铠甲缝隙。雷锤插在不远处的地面上，锤身轻颤。他盯着它，眼神一沉。
雷锤离地而起，飞回他手中。
他握紧锤柄，指节泛白，紫电顺着武器灌入体内。一股剧痛从心脏直冲脑门，他闷哼一声，嘴角再次溢血。但他没有停下，反而将雷锤高举过头，锤尖对准空中那道狐火柱。
两股力量撞在一起。
不是爆炸，是融合。
幽蓝与紫电绞成一股，旋转着向上攀升，化作一道粗大的双色光柱，直贯裂隙顶端。光柱所过之处，空间发出不堪重负的嗡鸣，仿佛随时会碎裂。
冥渊本体还在。
黑门虽已闭合，但它的核心并未消散。那团浓雾般的躯体在裂隙深处翻滚，血红螺旋瞳孔剧烈收缩。它察觉到了威胁，立刻挥动剩余触手，在身前织成一层黑色屏障。
光柱撞了上去。
屏障瞬间崩裂。
触手一根接一根断裂，断口处冒出黑烟，像是被烧焦的布条。冥渊发出嘶吼，声音不再是嘲讽，而是惊怒：“不可能……你们的力量不该存在！”
叶璃悬浮在光柱顶端，双手缓缓张开。她的身体开始变得透明，皮肤下有火焰流动的痕迹。心焰罗盘在她血脉中轰鸣，每一次跳动都带走一分生命力。她没去管这些，只是将双手向前一推。
光柱加速。
谢无妄双脚离地，被反冲力逼得后退半步。他怒吼一声，左脚狠狠跺下，踩碎一片符文石。他稳住身形，双手握锤，将全身力量压进武器之中。雷息疯狂涌入光柱，推动它继续向前。
“给我——破！”
光柱贯穿冥渊核心。
那一瞬间，整个裂隙陷入死寂。
冥渊的身体僵住了。它的瞳孔放大，雾状躯体开始从内部崩解。黑雾一块块剥落，露出里面扭曲的虚空结构。它想挣扎，却发现连意识都在被撕碎。
“你们……以为这就结束了？”它的声音断断续续，“我来自裂隙……我是裂隙……只要时空仍在撕裂……我就不会真正死去……”
叶璃低头看着它，嘴唇微动。
“我知道。”
她抬起一只手，指向下方。
光柱骤然膨胀，在冥渊体内炸开。这一次不是穿透，而是碾压。所有残余的黑雾被强行压缩、粉碎，化作无数细小颗粒，在九星连珠的光辉下缓缓飘散。
冥渊的最后一声低语消失在风中：“……轮回……未终……”
然后，什么都没了。
裂隙恢复平静。
原本狂暴的能量乱流渐渐平息，空气中残留的压迫感彻底消散。九星连珠的光芒从天穹洒落，穿过裂隙照入深渊，落在叶璃和谢无妄身上。
叶璃的身体还在漂浮，但她的眼神清醒。她低头看向地面，看到谢无妄站在那里，仰头望着她。他的铠甲破碎，左眼雷纹石黯淡无光，右臂垂在身侧，显然受了重伤。
可他还在站着。
她嘴角动了一下，露出一丝笑意。
远处传来呼喊声。
“我们成功了！”
是汐瑶的声音。
她扶着苍牙站在裂隙边缘，脸上带着劫后余生的激动。苍牙靠在她肩上，脸色苍白，但仍抬起手，朝这边比了个手势。
叶璃轻轻吸了一口气。
她感觉不到疼，也感觉不到累。她的身体越来越轻，像是随时会随风散去。但她不想倒下，至少现在还不想。
她缓缓落下，双脚触地时几乎没有声音。她迈了一步，走向谢无妄。
谢无妄看着她走来，没有动。
等她走到面前，他才开口，声音沙哑：“你答应过我。”
叶璃点头：“我说过，我们一起。”
谢无妄抬起左手，动作很慢。他的手掌沾满血污，指尖微微发抖。他伸向她的脸，却没有碰她，只是停在半空。
叶璃抬手，握住他的手腕，把他的手按在自己脸上。
谢无妄的手掌很冷。
她闭上眼，感受着那点温度。
片刻后，她睁开眼：“还没完。”
谢无妄皱眉：“什么？”
叶璃望向裂隙深处。那里虽然平静，但她能感觉到一丝异样。心焰罗盘仍在震动，频率很弱，却持续不断。这不是结束的信号，更像是某种提醒。
她低声说：“封印完成了，但裂隙还在。”
谢无妄顺着她的目光看去。那片空间看似正常，可仔细观察，会发现空气中有极细微的波动，像水面上未完全散去的涟漪。
他收回手，握紧雷锤：“那就补上。”
叶璃摇头：“不能硬来。现在的裂隙很脆弱，如果再强行施加力量，可能会引发二次崩塌。”
谢无妄沉默几秒，问：“那你打算怎么办？”
叶璃看着他：“我们需要重新加固结界，但不是靠一个人的力量。是五域共同支撑。”
谢无妄冷笑：“你觉得他们会愿意？霜崖、浮岳、归墟、幽原……还有玄骸内部，早就乱成一团。你以为打倒一个冥渊，所有人就会放下刀？”
叶璃直视他：“可总得有人开始。”
谢无妄盯着她看了很久，终于点头：“行。你说怎么干，我就怎么跟。”
叶璃松了口气。她转过身，面向裂隙中央，抬起双手。狐火再次燃起，这次不再炽烈，而是温和地流转于指尖。她开始结印，动作缓慢却稳定。
谢无妄站到她身边，也将雷息缓缓释放。紫电在他掌心凝聚，随着她的节奏一点点融入狐火之中。
两股力量再次交汇，形成一层薄薄的光膜，覆盖在裂隙表面。光膜延伸出去，像一张网，慢慢修补那些看不见的裂缝。
远处，汐瑶察觉到了变化，立刻对苍牙说了什么。苍牙点头，取出骨笛放在唇边。一声低沉的音波响起，紧接着，裂隙边缘浮现出数道身影。
是幸存的狼骑。
他们纷纷拔出武器，将自身气息注入地面符文阵中。
紧接着，海面方向传来潮汐涌动的声音。一道水墙升起，化作人形轮廓。归墟的祭司们来了。
天空中，一道雷光划过，几名玄骸战士御空而降，落在符文阵外围。他们没有说话，但都取出了魂器，将灵力注入阵中。
叶璃感受到四周传来的能量波动，嘴角再次扬起。
她轻声说：“开始了。”
谢无妄站在她身旁，看着那些陆续加入的身影，忽然笑了下：“你还真敢想。”
叶璃瞥他一眼：“你不也是？明明可以走，却留了下来。”
谢无妄没回答，只是握紧了手中的雷锤。
光膜逐渐变厚，裂隙中的波动一点点减弱。九星连珠的光辉洒在每个人身上，映出长长的影子。
叶璃继续结印，动作没有停。
谢无妄忽然察觉到不对。
他转头看她，发现她的手指已经开始变得透明，狐火虽然还在燃烧，却明显比刚才暗淡了许多。
他立刻抓住她的手腕：“你撑不住了。”
叶璃摇头：“还差一点。”
“你已经耗尽了。”谢无妄声音加重，“再这样下去，你会消失。”
叶璃看着他，眼神平静：“那就让我消失在完城之前。”
谢无妄猛地将她拉近，另一只手直接掐住她后颈：“我不允许。”
叶璃看着他，没有挣扎。
谢无妄盯着她的眼睛：“你要活着看到这个世界重建。”
叶璃张嘴，刚要说话。
谢无妄的手突然一紧。
他的雷息猛然爆发，顺着两人相触的地方冲进她体内。叶璃浑身一震，瞳孔骤缩。
她感觉到一股强大的力量在她经脉中奔走，强行稳住她即将溃散的灵体。她的狐火重新亮起，虽然不如先前，但至少没有继续消散。
她喘了口气，低声骂：“你疯了？这样你会死的！”
谢无妄冷笑：“那就一起死。”
他松开手，转身面向裂隙，将雷锤插入地面。紫电从他脚下蔓延开来，连接每一道符文刻痕。
“你负责结界，”他说，“我来撑住你。”
叶璃站在原地，看着他的背影。
九星连珠的光落在他破碎的铠甲上，映出斑驳的影。
她深吸一口气，重新抬起手。
光膜继续延展。
裂隙的波动越来越弱。
就在最后一道裂缝即将闭合时，叶璃突然感觉到一阵强烈的震颤从脚下传来。
她低头。
地面裂开了一道细缝。
一道黑色的丝线从缝隙中钻出，迅速缠上她的脚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