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只眼睛。
猩红、巨大，布满血丝，瞳孔是深邃的漆黑漩涡。它悬挂在能量裂缝之后，冷漠地俯瞰着下方的战场。视线所及之处，积雪融化，岩石崩裂，空气都仿佛凝固了。
邪神之眼。
不是完全降临，只是一只眼睛透过裂缝窥视人间。但即便如此，那恐怖的威压已经让整片山口区域的重力都发生了变化。雪花不再飘落，而是在空中悬浮，然后诡异地向上飘去——朝着那只眼睛。
“长生天的残念……”林阎感觉自己的心脏在剧烈跳动，不是恐惧，而是身体在本能地对抗这种来自更高维度的压迫，“不，不是长生天。长生天是草原民族信仰的苍天，是正神。这是……被污染的、扭曲的东西。”
他想起了系统的资料。草原神系在霍去病的打击下崩溃，残留的信仰在历史中扭曲、异化。就像一池清水，如果长时间无人维护，就会滋生污秽。
眼前这个东西，就是信仰污秽的聚合体。它吞噬了千年来战死者的怨气、杀戮记忆、以及那些萨满祭祀时残存的邪念，最终形成了这种扭曲的伪神。
“吼——！！！”
尸骸大军齐声咆哮。邪神之眼的注视，让它们的力量暴涨！暗红色的血丝在骸骨间疯狂生长，将它们连接成更加紧密的整体。一些尸骸甚至开始融合，形成三四米高、多手多脚的巨型怪物。
反观英魂一方，情况不妙。
金色的魂力在邪神威压下不断摇曳、黯淡。英魂们的身影开始变得模糊——它们本就是执念所化，面对这种针对魂体的高位格压制，天然处于劣势。
“列阵！稳住！”
大唐将领英魂高举陌刀，金色战旗猎猎作响。一百五十名英魂勉强维持着阵型，但已经无法向前推进。
而另一边，艾哈迈德那伙人并没有真的逃走。他们退到了两公里外的一处山脊上，用望远镜观察着战场。
“打吧，打得越惨越好。”艾哈迈德冷笑，“等他们两败俱伤，我们再去收拾残局。那只邪神之眼……如果能捕获，协会会给我们什么样的奖励？”
“小心那个华夏年轻人。”中亚女子沉声道，“他能唤醒英魂助战，手段不简单。”
“再强也有极限。”印度裔男子双手合十，“在伪神的威压下，他能自保就不错了。”
战场中央，林阎深吸一口气。
他必须做点什么。否则英魂军阵一旦崩溃，尸骸大军就会全面压制，到时候邪神祭祀完成，真正的麻烦就大了。
“系统，有什么办法对付这种伪神级别的存在？”他在心中默问。
【分析中……目标为‘信仰污染聚合体’，位格：伪神（残缺）。弱点：1.缺乏实体，依赖祭祀仪式维持降临；2.由负面情绪聚合，畏惧至阳至正之力；3.与下方三具萨满干尸存在能量链接。】
【建议方案：破坏祭祀核心（萨满干尸），切断能量供给；使用王朝气运或英魂战意进行正面冲击；如宿主阴德充足，可兑换一次性道具‘地府判官令（仿）’，短暂召唤地府规则进行镇压。】
林阎扫了一眼阴德余额：点。
“判官令多少？”
【‘地府判官令（仿）’：一次性道具，兑换需阴德。使用后可召唤地府判官虚影，对魂体、邪祟类目标进行规则级审判，效果持续10秒。】
好贵。
但……值得。
“兑换。”
【兑换成功。阴德-，剩余2960点。】
一枚巴掌大小的黑色令牌出现在系统空间中。令牌非金非木，触手冰凉，正面刻着一个古篆“判”字，背面是地府十八层地狱的简略浮雕。
林阎取出令牌，握在手中。
与此同时，他看向王贲和大唐将领英魂。
“王将军，还有那位大唐的将军——怎么称呼？”
持陌刀的英魂转过头，魂音在林阎脑海中响起：“某，大唐安西都护府，昭武校尉，李崇义。”
“李校尉。”林阎抱拳，“我需要你们的帮助。”
“但凭吩咐。”李崇义的声音铿锵有力，“某与麾下儿郎，在此戍守一千二百年，为的就是今日。绝不容邪祟玷污我大唐将士埋骨之地！”
“好！”林阎点头，“我会正面冲击祭祀核心。但需要你们做两件事：第一，牵制尸骸大军，别让它们干扰我；第二……借我战意。”
“借战意？”李崇义不解。
“对。你们所有人的战意，汇聚到我身上。”林阎举起破虏枪，“这柄枪，是冠军侯霍去病的遗兵。冠军侯当年北击匈奴，封狼居胥，打的就是草原上的敌人。今日，我要用这柄枪，再破一次草原邪神！”
他顿了顿，声音斩钉截铁：“但需要战意——大唐边军，守土开疆、死不旋踵的战意！我需要你们告诉我，什么是‘黄沙百战穿金甲，不破楼兰终不还’！”
李崇义沉默了。
三秒后，他仰天长笑。
笑声中，没有声音，只有冲天的战意！
“好！好一个‘不破楼兰终不还’！某生前，三入葱岭，五战吐蕃，身上二十七处箭疮刀伤，最终死于此地，未曾后退半步！”
他转身，面对一百五十名大唐英魂。
“儿郎们！”
所有英魂同时举起兵器。
“可敢，再随某冲杀一场？！”
“杀！杀！杀！”
没有声音的呐喊，战意却凝成实质！金色的魂力冲天而起，硬生生在邪神威压下撑开一片天地！
李崇义看向林阎，陌刀指向祭祀核心的方向：“战意，给你！某只有一个要求——”
“替我们，宰了那狗屁邪神！”
“让这些草原上的魑魅魍魉知道——”
“大唐，虽远必诛！”
话音落下的瞬间，一百五十道金色战意洪流，轰然涌入林阎体内！
不，不止一百五十道。
整个山口，地底深处，无数沉睡的英魂被唤醒！汉代的戍卒、唐代的边军、明代的卫所兵、清代的八旗绿营……跨越两千年的战意，在这一刻共鸣！
它们无法完全复苏，但它们的执念、它们的战意、它们守护这片土地的决心，化作点点金光，从冻土中升起，汇入洪流！
还有王贲和羽林卫！二十一道秦军的战意加入！
破虏枪在疯狂震颤！器灵在嘶鸣！它在渴望！渴望饮血！渴望战斗！渴望像两千年前那样，随它的主人纵横草原，马踏王庭！
林阎感觉自己的身体要炸开了。
太多的战意，太多的执念，太多的历史重量。他的灵魂仿佛在燃烧，眼前闪过无数画面：大漠孤烟，长河落日，烽火连天，铁甲冰河……
但他撑住了。
因为他的肩上，扛着两千年的英魂嘱托。
因为他的手中，握着冠军侯的破虏枪。
因为他的身后，是华夏的万里河山。
“小黑！”林阎低喝。
“喵呜——”小黑发出一声完全不似猫叫的咆哮，身形再次暴涨！五米！八米！十米！它彻底显露出真身——那是一头通体漆黑、背生双翼、额生独角的异兽！地府神兽，谛听血脉！
小黑张开翅膀，林阎跃上它的背脊。
“王贲，李校尉！尸骸大军，交给你们了！”
“主公放心！”
“某在，阵地在！”
两支英魂军队，一秦一唐，虽然相隔千年，此刻却完美地协同作战。王贲的秦军战阵厚重如山，李崇义的唐军锋矢锐利如刀，一守一攻，将尸骸大军牢牢钉在原地！
而林阎，骑着化为谛听的小黑，冲向祭祀核心！
邪神之眼察觉到了威胁。
猩红的瞳孔骤然收缩！
下一秒，一道暗红色的光束从瞳孔中射出！所过之处，空间扭曲，岩石直接汽化！那是高度凝聚的负面能量，足以瞬间蒸发钢铁！
“小黑，躲开！”
谛听双翼一振，以不可思议的灵活性在空中急转！光束擦着翅膀掠过，将后方的一座雪峰直接削平！
但第二道光束紧接着射来！
然后是第三道！第四道！
邪神之眼疯狂攻击！它要在林阎靠近之前，将这个威胁抹杀！
小黑在光束雨中穿梭，每一次闪避都惊险万分。但它的速度终究有极限，一道光束擦中了它的后腿！
“吼——！”小黑痛吼一声，后腿瞬间焦黑一片，差点从空中坠落。
林阎咬牙，王朝气运全开！淡金色的气运屏障撑起，勉强挡住后续的几道光束。但屏障在剧烈震颤，随时可能破碎。
距离祭祀核心，还有五百米。
四百米。
三百米。
邪神之眼似乎被激怒了。它停止了光束攻击，瞳孔中，暗红色的能量疯狂汇聚、压缩——
它在准备一发更大的。
足以毁灭整片山口的攻击。
“没时间了……”林阎看了一眼手中的判官令，又看了一眼破虏枪。
一个念头在他脑海中闪过。
赌一把。
他将判官令贴在破虏枪的枪杆上。
“系统，判官令的力量，能不能暂时加持到破虏枪上？”
【理论上可行，但存在风险。判官令蕴含地府规则之力，破虏枪承载冠军侯战意，二者属性不完全兼容，强行融合可能导致……】
“别废话，成功率多少？”
【计算中……成功率37.2%。】
“够了。”
林阎将全部灵力，连同体内沸腾的战意，疯狂灌入破虏枪！
判官令的黑色光芒与破虏枪的金色光芒开始交织、碰撞！枪身在剧烈颤抖，器灵发出痛苦的嘶鸣——它在承受两种不同规则的冲击！
但林阎没有停。
他不能停。
二百米。
邪神之眼中的能量已经压缩到极致，下一刻就要爆发。
一百米。
破虏枪上的光芒达到了临界点！黑色与金色不再冲突，而是开始……融合！形成了一种暗金色的、更加深沉、更加威严的光！
五十米。
林阎看到了祭坛上的三具萨满干尸。它们的眼睛死死盯着他，口中无声的吟唱达到了最高潮！暗红色的能量柱粗了一倍！
二十米。
邪神之眼的攻击，来了。
不是光束。
是一道直径超过十米的暗红色能量洪流！如同天罚之柱，从裂缝中倾泻而下！所过之处，空间寸寸碎裂！这一击如果真的落下，整片山口都会从地图上抹去！
就是现在！
林阎从小黑背上一跃而起！
人在半空，双手握枪，将全身的力量、战意、气运，乃至灵魂的重量，都凝聚在这一枪之中！
他没有喊什么招式名。
只是用尽全身力气，吼出了那个名字——
“霍去病——！！！”
破虏枪脱手飞出！
不，不是飞出。是化作一道暗金色的流星，逆天而上！
枪身上，冠军侯的虚影第一次完全显现！那是一个披甲持枪、英姿勃发的年轻将领，他骑在战马之上，随着长枪一起冲锋！他的身后，仿佛有千军万马在呐喊！
“匈奴未灭——”
“何以家为——！！”
跨越两千年的战吼，在这一刻重现人间！
暗金色的长枪，与暗红色的能量洪流，在半空中轰然对撞！
没有声音。
或者说，声音太大，已经超出了人耳能接收的范畴。
所有人——王贲、李崇义、英魂们、尸骸怪物们、远处观战的艾哈迈德一行人——全都感觉耳朵一痛，然后世界陷入了一片寂静。
只有画面。
暗金色的光芒，在一点点撕裂暗红色的洪流！
就像热刀切黄油，就像光明驱散黑暗！
破虏枪所过之处，邪神的能量在崩解、在消散、在被地府规则审判、被冠军侯战意碾碎！
一米、十米、五十米、一百米……
长枪逆流而上，势不可挡！
终于——
它刺入了邪神之眼！
时间仿佛静止了。
那只巨大的猩红眼睛，瞳孔骤然放大。裂纹，从枪尖刺入的位置开始蔓延，瞬间布满了整个眼球。
然后。
碎了。
如同玻璃般碎裂，化作漫天暗红色的光点。
能量裂缝开始闭合。
而破虏枪去势不减，穿过正在闭合的裂缝，消失在了另一边。
它去了哪里？
没人知道。
但裂缝闭合前的那一瞬，所有人都隐约听到了一声凄厉到极点的、非人的惨叫——从裂缝后的世界传来。
邪神，受伤了。
也许不是重伤，但这一枪，至少让它记住了痛。
记住了一个名字。
霍去病。
以及，两千年后，依然有人能刺出这样的一枪。
祭祀，中断了。
暗红色的能量柱轰然崩塌。
祭坛上的三具萨满干尸，眼中的红光同时熄灭。然后，它们开始风化，化作粉末，随风飘散。
尸骸大军失去了能量供给，眼中的猩红火焰陆续熄灭。骸骨哗啦啦散落一地，重新变回冰冷的遗骸。
山口，恢复了寂静。
只有风雪还在呼啸。
林阎从半空中坠落，被小黑接住。他脸色苍白如纸，七窍都在渗血——刚才那一击，几乎抽干了他的一切。
但他笑了。
因为他看到，那些大唐英魂，那些汉代戍卒，那些历代边军的魂影，没有消失。
它们在消散之前，齐齐转身，面向东方——长安的方向，中原的方向，家的方向。
李崇义的英魂举起陌刀，向着东方，行了一个军礼。
然后，所有英魂化作点点金光，融入大地。
它们没有走。
它们只是累了，要睡一会儿。
但只要有需要，它们还会醒来。
就像今天这样。
“结束了……”扎西喃喃道。
“不。”林阎摇头，看向远处山脊上正在仓皇撤离的艾哈迈德一行人，“有些事，才刚刚开始。”
他强撑着站起来，走到祭坛遗址旁。
那里，破虏枪插在地上。
枪身布满了裂痕，仿佛随时会碎裂。判官令已经消失，器灵也陷入了沉睡。
但枪还在。
林阎握住枪杆，轻轻拔出。
“辛苦了。”他低声说，“好好休息。下次，我们一起去更远的地方。”
枪身微颤，然后沉寂。
林阎将破虏枪收回系统空间温养。接着，他走向那三具萨满干尸化作的灰烬。
灰烬中，有三颗暗红色的结晶，鸽子蛋大小，散发着不祥的气息。
【检测到‘邪神信仰结晶（残）’，蕴含被污染的信仰之力。建议销毁或交由地府系统净化回收。】
林阎收起结晶。这东西不能留在这里，也不能让任何人得到。
做完这一切，他抬头看向天空。
裂缝已经完全闭合，仿佛从未出现过。
但林阎知道，有些界限，一旦被打破，就再也回不去了。
邪神会记住这一枪。
教廷会知道这里发生的事。
那些觊觎华夏遗产的势力，不会善罢甘休。
而华夏，必须做好准备。
“王贲，清点伤亡。”
“诺！”王贲抱拳，“羽林卫无损。大唐英魂……全部安然归寂。”
“那就好。”林阎松了口气，“联系周局长，报告情况。另外，请求增派文物保护和考古队伍——这里的古战场遗迹，需要妥善处理。那些将士的遗骸……该让他们入土为安了。”
“明白。”
通讯很快接通。周云龙听完简要汇报后，沉默了很久。
“我知道了。”老周的声音有些沙哑，“你们做得很好。增援队伍三小时内抵达。你们先撤回临时营地休整。”
“艾哈迈德那伙人……”
“已经在监控中了。他们逃不出国境线。”周云龙冷冷地说，“这次的事，会引起一系列外交风波。但没关系——我们有足够的证据证明他们非法入境、企图盗取我国文物。该头疼的是他们。”
挂断通讯，林阎最后看了一眼这片山口。
风雪渐小，东方天际泛起了鱼肚白。
天快亮了。
两千年了，这里的夜晚，第一次没有金戈铁马声。
那些忠魂，可以睡个好觉了。
“走吧。”
一行人踏上归途。
身后，朝阳从雪山顶端升起，金色的阳光洒满山谷。
照在那些沉睡的遗骸上。
照在这片被鲜血浸透、又被忠诚守护的土地上。
山河无恙。
只因忠魂不灭。
而新的时代，新的战斗，才刚刚拉开序幕。
林阎握紧了拳头。
他知道，下一次，敌人不会这么简单了。
但没关系。
来多少，杀多少。
华夏的国门，永远有英魂守护。
永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