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升机在暴风雪中剧烈颠簸，如同狂风中的一片落叶。
窗外已经是一片混沌，能见度不足十米。雪花不是飘落，而是横着抽打在舷窗上，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云层中的雷光不时照亮机舱内众人凝重的脸。
“林顾问，不能再往前了！”飞行员的声音在耳机里有些失真，“风速超过每秒二十五米，能见度为零！我们必须找地方迫降或者返航！”
林阎看向窗外，灵瞳术开启。
淡金色的视野穿透风雪，他看到前方数公里外的山口处，金色的魂力如同火炬般冲天而起！那不是一两个英魂，而是成百上千！那些魂力凝聚成战旗的形状，在暴风雪中猎猎作响。
而在那片金色魂力的下方，地底深处，某种暗红色的、不祥的能量正在蠕动、上涌。那能量中夹杂着浓郁的怨气和血腥味，仿佛埋藏了千百年的杀戮记忆正在苏醒。
“不能返航。”林阎沉声道，“下面情况很危险。不仅是英魂复苏，还有别的东西要出来了。”
“可是……”
“降低高度，找背风处悬停。我们自己下去。”
飞行员还想说什么，但周云龙的声音从通讯频道传来：“听林阎的。他是现场最高指挥。”
“明白。”飞行员咬牙，“所有人系好安全带，准备机动！”
直升机猛地一个侧倾，朝着左侧一处相对平缓的山坡飞去。那里有一片突出的岩层，可以勉强遮挡部分风雪。
高度表快速下降：5000米、4500米、4000米……
“就是这里！”飞行员喊道，“我只能悬停三十秒！快！”
机舱门打开，狂风裹挟着雪片呼啸而入，温度骤降到零下三十度以下。普通人暴露在这种环境中，几分钟就会失温。
“高原适应符，用！”林阎撕开符纸，淡青色的光芒笼罩全身。扎西和阿依古丽也照做。
王贲和羽林卫是魂体，不受低温影响，但暴风雪中的罡风对魂体同样有侵蚀作用。林阎挥手，王朝气运展开，形成一个淡金色的护罩，将所有人护在其中。
“下！”
众人顺着索降绳快速滑下。双脚刚踩上积雪，直升机就拉起高度，消失在风雪中。
“我们在海拔4800米处。”扎西看了眼定位仪，“距离目标山口还有三公里，但全是上坡路。这种天气，至少要走两小时。”
“用不着。”林阎闭目感应，“王贲，开路。”
“诺！”
王贲眼中金火燃烧，青铜剑虚影向前一指。二十名羽林卫立刻结阵，军魂之力连成一片，硬生生在暴风雪中撑开一条通道！
这不是物理上的通道，而是一种“势”的排挤。军魂的肃杀之气将风雪逼退，形成了一条宽约三米、相对平静的路径。
“跟紧！”林阎率先踏入通道。
扎西和阿依古丽对视一眼，都看到彼此眼中的震惊。他们虽然知道林阎是749局的高级顾问，但亲眼看到这种手段，还是超出了想象。
一行人沿着军魂通道快速前进。风雪在通道外咆哮，却无法侵入分毫。
走了约一公里，林阎突然停下。
“不对劲。”
他蹲下身，手掌按在雪地上。灵瞳术全开，淡金色的视野穿透积雪和冻土，看到下方三米深处——
尸骨。
密密麻麻的尸骨，层层叠叠，不知埋了多少层。有穿皮甲的，有穿铁甲的，有戴毡帽的，有束发的……跨越了至少十几个朝代。
但这些尸骨此刻，正在微微颤动。
不是英魂复苏的那种魂力波动，而是尸骸本身在动！骨架上，有暗红色的血丝在生长、蔓延，连接起断裂的骨骼。一些尸骨的眼眶中，亮起了猩红的光。
“尸变？”林阎皱眉，“不对，这不是自然尸变。是地底那股力量在催化它们！”
话音未落，前方的雪地突然炸开！
七八具身披残破铠甲的骷髅破雪而出！它们手持生锈的刀剑，眼眶中跳动着猩红火焰，下颌骨开合，发出“咔咔”的摩擦声。
更诡异的是，这些骷髅身上的铠甲样式混杂——有汉代的札甲，有唐代的明光铠残片，甚至还有清代的棉甲碎片。它们生前显然不属于同一个时代，此刻却被同一种力量唤醒，汇聚在了一起。
“戍边将士的遗骸……”扎西脸色发白，“它们怎么会……”
“是被污染了。”林阎站起身，眼神冰冷，“那股暗红色能量，在侵蚀这些忠骨的遗骸，想把它们变成只知道杀戮的怪物。”
“吼——！”
骷髅们发出无声的咆哮，挥舞兵器冲来。它们的动作僵硬但迅猛，雪地上留下一串串深深的脚印。
王贲正要带羽林卫迎战，林阎却抬手制止。
“让我来。”
他向前一步，右手抬起，掌心向上。
镇魂铃出现在手中。
这是一枚巴掌大小的青铜铃，铃身刻满了密密麻麻的符咒，铃舌是一截指骨——据系统介绍，是某位古代地府判官的小指骨所制。
“铃——”
林阎手腕轻抖，铃舌撞击铃壁。
没有响亮的声音，只有一道肉眼可见的淡灰色涟漪，以铃铛为中心扩散开来。
涟漪扫过冲锋的骷髅。
那些骷髅的动作骤然停顿。
眼眶中的猩红火焰剧烈摇曳，仿佛在与某种力量对抗。几具骷髅甚至开始颤抖，握着兵器的手骨松开又握紧，握紧又松开。
它们在挣扎。
在对抗那股控制它们的暗红能量。
“尘归尘，土归土。”林阎的声音在风雪中清晰传来，“你们守了这片土地一辈子，死了还要被人当枪使，不该是这样的结局。”
他加大灵力输出，镇魂铃再次摇响。
“铃——铃——铃——”
三声铃响，三重涟漪。
第一重涟漪荡去骷髅身上的暗红血丝。
第二重涟漪震散它们眼中的猩红火焰。
第三重涟漪拂过，所有骷髅齐齐一顿，然后……散了架。
骸骨哗啦啦落回雪地，重新变回安静的遗骸。只是这一次，它们眼中不再有红光，而是恢复了死物应有的沉寂。
林阎走上前，从一具骸骨旁捡起一块腰牌。
腰牌是铜制的，锈迹斑斑，但还能辨认出上面的字：“大唐安西军，戍卒王二狗，天宝七载。”
天宝七载，公元748年。
一千二百多年前，这个叫王二狗的大唐戍卒，死在了这片雪山上。他的尸骨在这里躺了一千二百年，如今差点被人唤醒，变成攻击同胞的怪物。
林阎沉默了片刻，将腰牌小心收好。
“继续走。”
接下来的路程，他们又遇到了三波尸变骷髅。每一波都被林阎用镇魂铃净化。但随着越来越靠近山口，骷髅的数量越来越多，实力也越来越强。
到后来，甚至出现了几具“尸将”——它们生前明显是军官，骸骨更加粗壮，手中兵器也更好，甚至保留了一丝生前的战斗本能。镇魂铃需要摇响七八次才能让它们安息。
“不对劲。”王贲突然开口，“主公，这些尸变的频率和强度在增加。而且……它们似乎在有意识地阻止我们前往山口。”
“你也感觉到了？”林阎点头，“有人在操控这一切。不是简单地污染遗骸，而是有目的地在山口周围布置防线。”
“是那股暗红能量的源头？”
“应该是。”
正说着，前方传来震耳欲聋的轰鸣声！
不是雷声，而是……战鼓声！
还有号角声！马嘶声！金铁交击声！
众人冲上一个雪坡，眼前豁然开朗。
他们终于抵达了喀喇昆仑山口。
此刻的山口，正上演着一幕震撼人心的景象——
左侧，是金色的英魂军阵！
大约三百名身披不同朝代铠甲的将士英魂，列成紧密的方阵。最前方是一杆残破但依然屹立的大纛，旗面上绣着一个模糊的“唐”字。旗下，一名身穿明光铠的将领手持陌刀，须发皆张。
右侧，是暗红色的尸骸大军！
数量至少有五百以上！而且不再是零散的骷髅，而是形成了完整的军阵！这些尸骸身上的铠甲更加完整，手中的兵器泛着血光。它们眼中跳动着统一的猩红火焰，显然被同一个意志操控。
两军之间，相隔不足百米。
英魂军阵中，战鼓擂响，号角长鸣。虽然没有声音，但那战意却直冲云霄！
尸骸大军中，响起诡异的、如同万鬼哭嚎般的尖啸。
双方对峙着，仿佛下一秒就要冲杀在一起。
而在两军正上方的空中，金色魂力与暗红能量相互纠缠、碰撞，形成一个巨大的能量漩涡。漩涡中心，隐隐有空间裂隙在扩大！
“那是……”扎西失声道，“古战场幻象？！”
不，不是幻象。
林阎的灵瞳看得分明——那是真实的历史片段，正在被某种力量从时空长河中“拽”出来！
金色的是大唐安西军的英魂，他们当年就战死在这里。
暗红色的……是当年他们的敌人？不对，那股能量中没有游牧民族的草原气息，而是一种更加古老、更加混乱、更加暴虐的东西。
“吐蕃？”阿依古丽猜测，“唐代这里和吐蕃打过很多仗。”
“不是吐蕃。”林阎摇头，“你看那些尸骸的铠甲和兵器样式——混杂了几十个朝代。它们根本不是一个时代的军队，是被强行拼凑起来的。”
他目光投向山口最深处。
那里，地面裂开了一道长达百米的缝隙。暗红色的能量如同岩浆般从缝隙中涌出，不断注入尸骸大军。而在缝隙最深处，隐约能看到……一座祭坛的轮廓。
祭坛上，立着三根石柱。
每根石柱上都绑着一具尸体——不，是三具干尸。它们身穿古老的萨满服饰，头戴兽骨冠，已经风干了不知多少年。
但此刻，三具萨满干尸的眼中，同时亮起了暗红色的光。
它们张开嘴，发出无声的吟唱。
随着吟唱，地面裂缝中涌出的暗红能量更加汹涌！尸骸大军的数量再次增加！
“萨满巫术……长生天祭祀……”林阎脑海中闪过系统之前关于“草原神系”的资料，“原来如此。不是基督教，也不是佛教。是草原原始信仰的残留，在借助这里的古战场尸骸复苏！”
他想通了。
霍去病北击匈奴，重创了草原神系。但神系并没有完全消亡，它们的残余力量潜伏了下来，在历史长河中寻找复苏的机会。
喀喇昆仑山口，历代都是战场，埋骨无数。这里的尸骸中，蕴含着强大的杀戮与死亡气息，正是某些邪神复苏最好的养料。
而戍边将士的英魂，之所以在此刻苏醒，就是为了阻止这场复苏！
“生前守国门，死后镇邪祟。”林阎喃喃道，“你们……从未真正休息过啊。”
就在此时，异变再起！
尸骸大军后方，突然出现了十几个身影。
不是古代尸骸，而是现代人！
他们身穿白色的雪山作战服，几乎与雪地融为一体。但林阎的灵瞳一眼就看出，这些人身上涌动着超凡能量——有西方的魔力波动，有印度的瑜伽灵力，还有中亚地区特有的巫术气息。
“第三方势力……”林阎眯起眼睛，“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那些人显然也发现了林阎一行。其中一人抬起手，做了个手势。立刻有三人脱离队伍，朝着林阎他们这边快速移动过来。
速度极快，显然不是普通人。
“准备战斗。”林阎低声道，“王贲，列防御阵型。扎西，阿依古丽，你们退到后面。”
“林顾问，我可以……”扎西想说什么。
“听命令。”林阎不容置疑，“这些人不是你们能对付的。”
三个白影在雪地上几个起落，就来到了五十米外。他们停下脚步，掀开头罩。
是两男一女。
为首的男子大约四十岁，高鼻深目，典型的雅利安人特征。他手中握着一根镶嵌蓝宝石的手杖，杖身刻满符文。
左边是个年轻的印度裔男子，皮肤黝黑，眉心点着朱砂，双手合十，周身有淡淡的金色光芒流转。
右边是个蒙着面纱的中亚女子，只露出一双深绿色的眼睛。她手腕上戴着一串骨制手链，每一颗骨珠都在微微颤动。
“晚上好，先生们。”为首男子用略带口音的英语说道，“我是艾哈迈德·贾拉利，来自‘丝绸之路遗产保护协会’。这两位是我的同事。”
林阎没说话，只是冷冷看着他。
艾哈迈德也不尴尬，继续说道：“看你们的装备，应该是华夏官方的人吧？749局？真是巧了，我们也在调查这里的异常现象。”
“遗产保护协会？”林阎终于开口，用的是纯正的英语，“没听说过。”
“一个新成立的非政府组织。”艾哈迈德微笑，“致力于保护丝绸之路沿线的文化遗产。比如……这里正在发生的事情。”
他指了指对峙的两军：“一场跨越千年的历史重现，多么壮观。那些英魂，那些古老的战士，都是宝贵的文化遗产。我们希望能……妥善保管它们。”
“保管？”林阎嗤笑，“用什么保管？你们身上的空间容器？还是准备把它们装进瓶子里带回去研究？”
艾哈迈德的笑容淡了一些：“看来阁下对我们有些误会。我们真的是为了保护……”
“保护到带着十几个超凡者，潜入我国境内，在边境线上鬼鬼祟祟？”林阎打断他，“保护到眼睁睁看着邪神祭祀进行，却不出手阻止，反而等在这里捡便宜？”
印度裔男子开口了，声音空灵：“万物皆有因果。此地的怨气积累千年，今日爆发，也是定数。我们并非不出手，而是在等待最佳时机。”
“等英魂和尸骸两败俱伤，你们再出来收拾残局，把双方都打包带走？”林阎冷笑，“算盘打得挺响。”
中亚女子的绿眼睛盯着林阎：“年轻人，你很强。但这里的水很深。那三具萨满干尸在进行的，是‘血祭长生天’的古老仪式。一旦完成，整个喀喇昆仑山脉都会变成邪神的领域。凭你们这几个人，阻止不了的。”
“不如合作。”艾哈迈德接过话头，“我们一起破坏祭祀，然后……英魂归你们，尸骸和祭祀器物归我们。各取所需，如何？”
林阎静静地看着他们。
几秒后，他笑了。
“你知道吗？”他说，“我最讨厌的，就是你们这种人。”
“明明想抢东西，非要说得冠冕堂皇。明明趁火打劫，非要说是保护遗产。明明觊觎别人的历史，非要说是全人类的财富。”
他向前一步，王朝气运缓缓升起。
“华夏的英魂，是华夏的遗产。华夏的土地上发生的事，是华夏的内政。”
“轮不到你们这些外人，在这里指手画脚。”
艾哈迈德的脸色彻底沉下来：“那就是没得谈了？”
“本来就不用谈。”林阎抬手，破虏枪出现在手中，“要么现在滚，要么……永远留在这里。”
“狂妄！”印度裔男子眼中金光大盛，双手结印，“让你见识见识，什么是真正的……”
他话没说完。
因为林阎已经动了。
不是冲向三人，而是将破虏枪狠狠插进雪地！
“冠军侯霍去病在此！”林阎的声音如雷霆般炸响，“大唐安西军的弟兄们！我知道你们能听见！”
“生前，你们守的是大唐的边关！”
“死后，你们护的是华夏的河山！”
“现在，有外敌觊觎你们的忠骨！有邪祟想要玷污你们的战场！”
“我，林阎，地府行走，奉华夏国运而来——”
“请诸位，再战一场！”
话音落下的瞬间，破虏枪爆发出冲天的金光！
那金光中，隐约有一匹战马虚影仰天长嘶，马背上，一个年轻将领的身影一闪而逝！
霍去病的战意！
大唐安西军的英魂军阵，齐齐一震！
所有英魂同时转头，看向林阎的方向。
那名手持陌刀的将领英魂，眼中金火燃烧。他举起陌刀，刀尖指向林阎，然后……缓缓点头。
他认可了。
认可了这个跨越千年而来的后辈，认可了他身上的华夏气运，认可了他手中的冠军侯遗兵。
下一瞬，英魂军阵动了。
但不是冲向尸骸大军，而是分出一半——约一百五十名英魂，调转方向，朝着林阎这边汇聚而来！
它们要和林阎并肩作战，先清理这些“趁火打劫”的外来者！
艾哈迈德三人脸色大变！
“你疯了？！这时候还内斗？！邪神祭祀马上就要完成了！”
“内斗？”林阎拔起破虏枪，枪尖指向三人，“对付你们，用不着‘斗’。”
他身后，一百五十名大唐英魂列阵完毕。
王贲和二十名羽林卫立于左翼。
小黑从林阎肩头跳下，身形在雪地中膨胀——不再是猫咪大小，而是变成了一只体长三米、通体漆黑的猛兽！它眼中金光如炬，口中利齿森然。
右翼，一百五十名大唐英魂沉默肃立，但手中的刀枪，已经对准了敌人。
“现在。”林阎淡淡地说，“三对一百七十一。”
“你们还想打吗？”
艾哈迈德三人脸色惨白，额头冒出冷汗。
他们终于意识到，自己犯了多大的错误。
这个年轻人，根本不是他们想象中的“华夏官方超凡者”。他能唤醒英魂，能驾驭古将，甚至能引动霍去病的战意！
这不是一场势均力敌的对峙。
这是一场碾压。
“撤！”艾哈迈德当机立断，转身就跑。
印度裔男子和中亚女子也紧随其后，速度比来时更快。
林阎没有追。
他的目光，重新投向山口中央的战场。
那里，祭祀已经到了最后关头。
三具萨满干尸同时仰头，暗红色的光柱从它们口中喷出，直冲云霄！
天空中的能量漩涡骤然扩大，一道裂缝缓缓撕开——
裂缝后面，是一只巨大的、猩红的眼睛。
它在俯瞰人间。
邪神，即将降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