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瑶的话,像一块巨石投入平静(表面)的湖面,在每个人心中都激起了滔天巨浪。
苏清寒的冰眸瞬间变得锐利如剑,周身寒气不受控制地弥漫开来,将周围的尘埃都冻结成冰晶落下。洛雪也是俏脸微变,手下意识地握紧了剑柄,看向林风的眼神充满了担忧。
而林风本人,则感觉像是大冬天被人扒光了扔进冰窟窿里,从头凉到脚。
源初之噬?禁忌体质?还他妈跟蚀天君那老魔头有关?!
“姬……姬瑶长老,饭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说啊!”林风声音都有点发颤了,脸上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我这人胆子小,经不起吓!什么源初之噬,我听都没听过!我就是个普通小修士,运气好点,体质特殊了点,怎么就跟上古魔头扯上关系了?这玩笑开大了啊!”
他一边说,一边在心里把玄虚子和蚀天君的族谱又从头到尾“问候”了一遍。这俩老阴比,真是阴魂不散!死了(一个跑了)都要给他找麻烦!
姬瑶看着林风那副急于撇清关系的样子,妩媚的嘴角却勾起一丝意味深长的弧度:“林风小友莫急,妾身只是说‘颇为相似’,并未断定。且让妾身仔细解读一番,或许能有更准确的结论。”
她捧着那黑色石板,如同捧着世间最珍贵的宝物,寻了一处相对干净的石台坐下,也不顾灰尘沾染了她华贵的裙摆。她闭目凝神片刻,似乎是在回忆合欢宗秘传的某些上古文字解读法门,随后睁开眼,指尖凝聚起一丝柔和但凝练的神识之力,小心翼翼地探向石板上的蚀文。
解读这种蕴含禁忌力量和古老信息的文字,极其耗费心神,且有一定风险。但姬瑶此刻却显得全神贯注,甚至带着一种朝圣般的虔诚。
苏清寒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地在姬瑶周身布下了一层更厚的冰寒护罩,既是为她护法,也是隔绝可能的信息泄露或意外。她的目光则不时扫过林风,眼神深处带着审视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凝重。
洛雪站到林风身边,虽未言语,但那无声的陪伴却让林风慌得一比的心稍微安定了一点点。
时间在沉默和紧张中缓缓流逝。只有姬瑶指尖偶尔亮起的微弱光芒,以及她时而蹙起、时而舒展的眉头,显示着解读的进程。
林风感觉自己像是等待宣判的囚徒,坐立不安。他脑子里闪过无数念头:难道我这噬灵混沌体是蚀天君发明的?我是他造出来的?还是说我是专门用来克制他的?亦或是……我是他复活的关键祭品?妈的,哪种听起来都不太妙啊!
不知过了多久,姬瑶终于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收回了神识,脸色比之前更加苍白,额角渗出细密的汗珠,显然消耗巨大。但她的眼神却异常明亮,甚至带着一种豁然开朗的激动。
“如何?”苏清寒率先开口,声音依旧清冷,但语速快了一丝。
姬瑶平复了一下呼吸,目光缓缓扫过三人,最后落在林风身上,声音带着一种奇特的韵律,开始复述她的解读:
“这石板记载残缺,但核心信息大致可辨。其上所言‘蚀天君’,并非天生地养之魔神。其最初,乃是太古末期,某位……或者说某一群试图窥探‘万物归墟、混沌重开’终极奥秘的禁忌存在,以无上伟力,结合‘万噬之源’的某种核心碎片,创造出的……一种‘工具’,或者说,‘实验体’。”
创造?!实验体?!
林风瞳孔一缩。蚀天君竟然是被人创造出来的?!
“其被赋予的本质,便是‘吞噬’与‘归墟’,旨在吞噬万灵,熔炼万道,最终使一切重归混沌原点,以供那些禁忌存在观察‘创世’之秘。”姬瑶继续道,语气中带着一丝惊悸,“然而,此‘工具’诞生后,竟逐渐产生了自我意志,脱离了创造者的掌控,并且其吞噬本性失控,反噬其主,酿成太古浩劫,最终被众圣联手封印。”
这剧情……有点熟悉啊?人工智能造反?林风脑子里冒出个古怪的比喻。
“那……那什么‘源初之噬’呢?”林风忍不住追问,声音干涩。
姬瑶看向他,眼神复杂:“据这残卷推测,蚀天君虽被创造出来专司‘吞噬’,但其本质仍偏向‘毁灭’与‘混乱’。而那些禁忌存在最初的设想中,理想的‘吞噬’载体,应是兼具‘吞噬’与‘包容’,能‘吞噬万道而纳于己身,演化混沌而不失本我’的……完美形态。那种设想中的完美形态,便被称为‘源初之噬’,或称……‘混沌噬灵体’。”
她顿了顿,一字一句道:“换言之,林风小友,你所拥有的‘混沌噬灵体’,很可能是蚀天君创造者们最初构想的、理论上更完美、更可控的‘原型’或‘理想形态’。而蚀天君,更像是一个失败但力量暴走的‘残次品’或‘衍生体’。”
轰!
这番话,如同惊雷在林风脑海中炸响!
混沌噬灵体……是蚀天君的“原型”?理想形态?蚀天君反而是个失败品?!
我勒个去!这信息量太大了!
苏清寒和洛雪也露出了震惊的神色。
“所以,”苏清寒迅速抓住了关键,“蚀天君对林风的执着,并非仅仅因为他的体质是‘养料’,更可能是因为……林风的体质,从位格上,隐隐克制甚至……高于他?他渴望吞噬林风,或许是为了补全自身缺陷,迈向那传说中的‘完美形态’?”
“亦或是,感到了源自本能的威胁,想要提前抹除?”洛雪补充道,眼神更加担忧。
姬瑶点了点头:“都有可能。残卷记载模糊,但明确提到了‘源初之噬’对‘蚀天之器’存在某种本源上的吸引与压制。具体是互补还是相克,恐怕只有他们自己才知晓。”
她再次看向林风,目光灼灼:“林风小友,若此记载为真,你的体质,或许不仅仅是灾厄之源,也可能是……对抗甚至终结蚀天君的关键!”
林风张大了嘴巴,半天没合拢。
这转折也太他娘的神奇了吧?合着小爷我不是唐僧肉,而是……专门降妖伏魔的“如来佛祖亲传体质”?虽然这个佛祖有点偏门,是搞吞噬的……
震惊过后,一股难以言喻的情绪涌上心头。有恍然大悟,有后怕,也有一种……莫名其妙的使命感(?)和压力。
“也就是说,”林风舔了舔有些发干的嘴唇,总结道,“那蚀天老魔,从根子上讲,算是小爷我的……劣质山寨版?他看我这个‘正版’不顺眼,想把我吞了升级成‘高仿正版’?”
这个比喻虽然粗俗,但意外的贴切。
姬瑶愣了一下,随即失笑:“虽不甚雅,但……大意如此。”
“妈的!”林风一拍大腿,之前的一些恐惧和憋屈,突然就化作了熊熊燃烧的怒火和一种诡异的优越感,“搞了半天,那老魔头是个盗版货!还想吞正版?谁给他的勇气?梁静茹吗?!”
他腰杆瞬间挺直了不少,感觉底气都足了。虽然“正版”现在还很弱,但位格高啊!潜力大啊!
“不过,”苏清寒冷静的声音打断了他的自我膨胀,“即便是‘正版’,若发育不良,被‘盗版’吞掉升级的可能性,依然存在。而且,此事若传扬出去,觊觎你体质的,恐怕就不仅仅是蚀天君了。”
林风瞬间又蔫了半截。是啊,怀璧其罪。现在这“璧”的来历更吓人了,恐怕更招人惦记。
“苏长老所言极是。”姬瑶也收敛了神色,郑重道,“此事关系重大,绝不可外泄。这块石板,还有我们今日所见所闻,必须严格保密。林风小友的体质秘密,也需要更严密的保护。”
她看向林风,语气真诚:“林风小友,此前秘境中多谢你与苏长老相救。此事,妾身以合欢宗圣女及自身道心起誓,绝不对外泄露半分。且返回宗门后,妾身会查阅宗内更隐秘的典籍,看是否有更多关于此体质的记载。”
林风看着姬瑶那难得严肃真诚的脸,心里的警惕稍稍放松了一些。这妖女虽然眼神有时候怪怪的,但目前为止,似乎还没表现出明显的恶意,反而帮了大忙。
“那……那就多谢姬瑶长老了。”林风拱了拱手,随即又眼珠子一转,露出那副熟悉的、带着点奸商气息的笑容,“不过姬瑶长老啊,你看,为了帮宗门探查秘密,我可是冒了生命危险,还提供了这么关键的‘自身情报’……这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没有苦劳也有疲劳吧?回去之后,您看合欢宗那边,是不是也能给点……那个……信息咨询费?或者体质研究赞助费?我也不贪心,随便给个十件八件天阶法宝,百八十瓶神丹妙药就行……”
苏清寒:“……”
洛雪:“……”
姬瑶:“……”
刚刚严肃起来的气氛,瞬间被这厮破坏得一干二净。
姬瑶怔了怔,随即“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这一笑,宛如冰河解冻,百花初绽,美艳不可方物,连这昏暗的废墟都似乎亮堂了几分。
“林风小友,还真是……一如既往的……有趣。”她笑得花枝乱颤,牵动了伤势,又忍不住咳嗽了几声,但眼中却没了之前的复杂探究,多了几分真实的无奈和……一丝欣赏?
“好,若有机会,妾身定向宗门为你请功。”姬瑶笑着应承,虽然知道这小子多半在胡扯。
林风满意地点点头,感觉这波探索虽然危险,但收获巨大!不仅搞清了自己体质的“高贵出身”(自封的),还顺便又埋下了一个“薅羊毛”的伏笔!
未来可期啊!
只是,他心底深处,那关于“创造者”、“禁忌存在”、“理想形态”的疑问,却如同阴影,悄然扎根。
是谁,创造了蚀天君?又是谁,构想出了混沌噬灵体?那些“禁忌存在”,如今安在?
自己这体质……真的只是“运气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