葛雷密·托谬的理智,如同一根被反复拉扯到极限的琴弦,终于在更木剑八那野蛮的狂笑与夜月莲那傲慢的蔑视中,彻底崩断。
一个莽夫……一个作弊的……
他那张本应天真无邪的脸上,浮现出与年龄极不相称的扭曲与疯狂。碧绿色的瞳孔中,不再有孩童的好奇,只剩下歇斯底里的毁灭欲。
“一个不够……一个不够是吧!”
他的声音变得尖锐刺耳,灵压如同决堤的洪水,毫无节制地向四周喷涌,甚至让空间本身都发出了不堪重负的悲鸣。
“好!很好!”
“既然如此,那我就不再玩闹了!”
他悬浮在半空,张开双臂,仿佛要拥抱整个天空。他闭上眼睛,倾尽自己的一切,去构想一个终极的、绝对的、无法被任何力量战胜的“破坏”。
“我要……想象出一个……你们绝对无法战胜的,真正的‘怪物’!!”
话音落下的瞬间,整个世界仿佛被按下了静音键。
所有正在厮杀的死神与灭却师,都下意识地停下了动作,齐齐抬头望向天空。
天空,暗了下来。
不,不是乌云蔽日,而是一个庞大到超乎想象的阴影,正以无可阻挡之势,将整个瀞灵廷笼罩其中。
那是一颗陨石。
一颗燃烧着暗红色火焰,表面坑洼不平,裹挟着足以将整个静灵庭从地图上彻底抹去的质量与动能的,末日天体。
绝望。
纯粹的、不含任何杂质的绝望,如瘟疫般在所有幸存的死神心中蔓延。
“开……开玩笑的吧……”一个年轻的队士双腿一软,瘫倒在地,手中的浅打“当啷”一声掉落在旁。
“结束了……一切都……”
就连身经百战的队长们,此刻也面色惨白。他们可以对抗强大的敌人,可以迎战如潮的军队,但面对这种来自宇宙的、纯粹的物理法则天灾,个人的力量显得如此渺小与可笑。
然而,在这片死寂的绝望之中,一个狂野到极点的笑声,却如惊雷般炸响。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更木剑八仰着头,看着那颗缓缓坠落,带来死亡与终结的陨石,眼中非但没有恐惧,反而燃烧着前所未有的、纯粹的喜悦。
“这才对!这才像话啊!”他咧开嘴,露出一个狰狞的笑容,“这才是我想要的战斗啊!”
“剑酱……”趴在他肩膀上的小小身影,草鹿八千流,用稚嫩的声音轻轻呼唤着。
“嗯?”剑八头也没回。
“差不多,该呼唤我的名字了吧?”八千流的小脸贴在他的耳边,声音带着一丝期待,“一直以来,我都在你的身边哦。”
剑八的动作顿住了。
他那狂暴的灵压,在这一刻,仿佛找到了一个宣泄的出口,开始以一种全新的、更加凝聚的方式奔涌。他握住了刀柄,那柄陪伴他无数岁月,却从未被他倾听过的、布满豁口的斩魄刀。
一股前所未有的共鸣,从刀身传递到他的灵魂深处。
他终于,听到了那个渴望被呼唤的名字。
“——喝吧!”
他发出一声震彻天地的咆哮。
“【野晒】(Nozarashi)!!”
轰!!!
金色的灵压冲天而起,将他完全包裹。他手中的斩魄刀,在一阵刺目的光芒中,发生了剧烈的形态变化。
那不再是一把残破的武士刀。
取而代代之的,是一柄巨大到夸张的、造型粗犷霸道的巨大战斧!斧刃宽阔,带着原始而纯粹的破坏美感,仿佛其存在的唯一意义,就是为了斩断世间万物。
“哦哦哦哦哦哦——!!”
更木剑八发出了不成调的战吼,他甚至没有使用瞬步,只是双腿猛地发力,脚下的大地瞬间龟裂,整个人如同炮弹般冲天而起,直面那颗遮天蔽日的死亡星辰!
在无数人骇然的注视下,渺小的身影与庞大的陨石,即将相撞。
“给——我——碎——掉——啊——!!!”
伴随着一声响彻云霄的怒吼,巨大的【野晒】以开天辟地之势,狠狠地劈在了陨石之上!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
下一秒,一道贯穿天地的巨大裂痕,从陨石的顶端一路蔓延到底部。
那颗足以毁灭瀞灵廷的巨大陨石,竟真的被这不讲任何道理的纯粹蛮力,一刀两断!
“……”
葛雷密的笑容僵在了脸上。
他无法理解。他想象出的、最极致的破坏,竟然被一个他眼中的莽夫,用最原始、最粗暴的方式给破解了?
这怎么可能?!
然而,危机并未解除。被劈开的两半陨石,虽然偏离了原本的轨道,但它们依旧会坠落下来,其威力足以将瀞灵廷的东西两侧城区化为焦土。
恐慌再度蔓延。
就在这时,一直站在一旁,仿佛戏剧鉴赏家一般观赏着这一切的夜月莲,终于有了动作。
他那身金色的王者姿态,依旧傲慢如初。他甚至没有看一眼因为解放了始解而兴奋不已的剑八,只是抬眼瞥了瞥天空中坠落的残骸,发出一声轻蔑的叹息。
“真是的,只会破坏的野兽,留下的烂摊子还是这么难看。”
他缓缓抬起了右手。
他身后的金色涟漪,没有像往常一样浮现出无数宝具的尖端。这一次,只有一个涟漪在缓缓扩大,其深处,是深邃如宇宙的黑暗。
一个造型奇特的、古朴的圆柱状剑柄,从中缓缓升起。
剑身由三块独立的圆柱体构成,它们以不同的速度、不同的方向缓缓旋转着,每一次转动,都仿佛在研磨着空间与时间,发出“嗡嗡”的、仿佛来自世界诞生之初的低鸣。
【天地乖离开辟之星(Ea)】!
尽管只是一个投影,但其蕴含的“理”,却是货真价实的神之权能。
“看到了吗,虫子。这才是真正的‘创造’。”夜月莲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了葛雷密的耳中,“而你那可悲的想象力,连模仿都算不上。”
他将Ea的剑柄对准天空,那旋转的三节剑身开始加速。
“——Enuma Elish(天地乖离·开辟之星)!”
没有惊天动地的爆炸,没有刺眼夺目的光芒。
只有一道深红色的、仿佛能撕裂世界的风压,从Ea的前端席卷而出。
那风压所过之处,空间发生了剧烈的扭曲,呈现出红、黑、金三色交织的断层。所有坠落的陨石碎片,无论大小,一旦接触到这股风压,就如同被投入了无形磨盘的沙砾,连同它们所占据的空间一起,被瞬间分解、研磨、粉碎,最终化为最原始的灵子,彻底归于虚无。
一场足以毁灭世界的灾难,就这么被轻描淡写地抹去了。
葛雷密呆呆地看着这一幕,大脑一片空白。
如果说,更木剑八的力量是“破坏”的极致,是将存在的物体强行摧毁。
那么,夜月莲此刻展现的力量,就是“创世”的逆行,是将存在的概念本身彻底“抹除”。
前者,他尚能理解,甚至能通过想象去复制。
而后者……
他无法理解,无法想象,无法复制。
他的能力,是“想象”。他想象出了陨石,也必须同时想象出能斩断陨石的剑八的力量。他的大脑,因为承载了剑八那份“不讲道理的强大”而濒临极限。
而现在,当他看到Ea的力量时,他的本能,他的能力,不受控制地去尝试“理解”和“想象”那份“开天辟地”的权能。
“啊……啊啊……”
他的身体,开始出现裂痕。
他那由想象力构筑的肉体,根本无法承载“创世”级别的概念。
“怎么……可能……那种东西……”
他的七窍中流出鲜血,身体如同风化的砂雕一般,开始片片剥落。
在双重精神打击之下,这位号称最强的星十字骑士团队员,最终被自己引以为傲的能力所反噬,在无声的惊恐中,彻底崩溃,化作漫天灵子消散。
战斗,结束了。
夜月莲收起了Ea的投影,金色的王者姿态依旧,只是眼神中多了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维持Ea的投影,对他而言消耗同样巨大。
他转过头,看向不远处悬浮在空中,正抚摸着【野晒】巨大斧刃,一脸痴迷与兴奋的更木剑八。
“战斗还没结束,疯狗。”
夜月莲的声音冰冷而平静,将剑八从狂喜中拉回现实。
“真正麻烦的家伙们,要登场了。”
他的目光,越过剑八,越过满目疮痍的战场,投向了天空之上,那座悬浮于影子中的,冰冷的银架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