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空涡流如同破碎的镜面漩涡,疯狂闪烁、扭曲。从中探出的幽冥生物并非实体,更像是时空乱流与精纯死气混合孕育的异种,它们半虚半实,身体由不断变换的光影碎片拼接而成,利爪、口器、乃至复眼中都跳动着混乱的时空波纹。它们甫一出现,便锁定了凌绝五人,那股贪婪的吞噬意念毫不掩饰,显然将闯入者视作了滋补的“异物”与“食粮”。
“杀!”
无需多言,生死关头,退让即是灭亡。雷震第一个怒吼冲出,尽管伤势未愈,但雷法至刚至阳,对这种时空错乱的邪物有着天然的克制!他挥动雷锤,一道粗大的金色雷霆如怒龙般轰向冲在最前的一只形似多头蜈蚣的时空异兽!
“轰!” 雷霆炸开,那异兽的数个头颅虚影瞬间湮灭,身体光影剧烈闪烁,发出无声的尖啸,但并未彻底消散,破碎的光影在周围时空紊乱的影响下竟有重新凝聚的趋势!
“这些东西能借助时空乱流恢复!必须一击彻底湮灭其核心!” 紫宸真君喝道,紫府宝镜光芒一转,射出一道凝练的紫色光柱,并非直接攻击,而是如同探照灯般锁定另一只速度奇快、形如鬼魅的影兽。被紫光笼罩,那影兽的身形顿时迟滞、变得清晰了几分。
月璇真人强忍不适,快速打出数道阵旗,在众人周围布下一个小型的“乱空干扰阵”,不求杀敌,只求扰乱这些异兽赖以生存和移动的时空波纹,让它们的行动变得不那么飘忽。
慧明佛子全力催动佛骨舍利,佛光普照,所及之处,时空紊乱虽不能完全抚平,但那些异兽身上混乱的光影碎片却如同遇到克星,发出“嗤嗤”的消融声,气息被明显削弱。
凌绝没有贸然上前。他伤势最重,混沌星力恢复不足三成。但他的神识在《太虚混沌诀》总纲和同心印的双重作用下,对时空的微妙变化感知最为敏锐。他注意到,这些异兽看似从同一个涡流中钻出,但彼此间的“时空相位”似乎有细微差别,有的行动快半拍,有的慢半拍,这或许是个突破口。
“攻击节奏,跟随我的指引!” 凌绝低喝一声,强提精神,混沌星力不再追求外放杀伤,而是转化为一种奇特的感知与协调领域,如同无形的声呐,快速扫描、分析着每一只异兽的时空波动频率。同时,通过同心印,他将这种感知同步分享给正在战斗的楚瑶光意识(虽然她并未直接操控身体,但能清晰感知战况)。
“雷震长老,左前方第三只,三息后其‘实化’瞬间攻击头部偏右三寸!紫宸前辈,右侧第二只,五息后其被佛光削弱至最甚时,用紫府镇魂光!月璇师叔,干扰阵左移七尺,频率提升三成!”
凌绝语速极快,精准报出每一个攻击时机和方位。他的指令基于对时空紊乱的预判和对异兽弱点的瞬间把握。
雷震和紫宸真君虽不明所以,但出于对凌绝的信任和战场直觉,毫不犹豫地照做!
“轰!”“噗!”
雷锤精准地砸在那多头蜈蚣异兽刚刚由虚转实的头颅薄弱点,狂暴的雷霆之力这次没有分散,而是透入其核心,将其体内混乱的时空节点一举击溃!那异兽整个爆散开来,化为无数光点消散,再无凝聚迹象!
紫府镇魂光也在恰到好处的时机,洞穿了那只影兽被佛光削弱到极致的核心,将其钉死在半空,随即被慧明的后续佛光彻底净化!
精准的配合,高效的杀戮!众人精神大振!凌绝的指挥仿佛为这场混乱的战斗注入了一丝清晰的脉络。
然而,时空涡流中涌出的异兽越来越多,而且种类更加诡异。有的能短暂穿梭微小的时间间隙,让攻击落空;有的能制造小范围的时间加速或减速区域,干扰众人动作;更有甚者,身体如同活动的空间裂缝,触之即伤!
战斗越发激烈凶险。月璇真人的阵法被一只形如刺球、浑身爆发时空尖刺的异兽强行冲破,她闷哼一声,嘴角再次溢血。雷震也被一只能时间加速的异兽偷袭,手臂被划开一道深可见骨、伤口处时光流速异常的伤口,鲜血淋漓。紫宸真君和慧明佛子也是左支右绌,灵力消耗急剧。
凌绝额头冷汗涔涔,神识的过度运用让他头痛欲裂。他感觉自己快到极限了。难道要被困死在此地,被这些时空异兽耗死?
就在他心急如焚之际,肩头的灵兽袋内,幽儿的悸动达到了顶峰!它传递出的意念不再仅仅是模糊的指向,而是一股强烈的、渴望回归与呼唤的感觉,目标直指巨骸空间最深处,那片阴影最浓、时空波动最剧烈的核心区域!
同时,凌绝在高度集中的感知中,隐约捕捉到,在那核心区域的深处,似乎存在着一个与周围时空紊乱格格不入的、相对稳定的能量节点!那节点的气息……与幽儿血脉深处的那种古老、神圣感,以及此地巨骸的悲怆苍凉,隐隐呼应!
“出路……或者生机,可能在那里!”凌绝心中升起一丝希望。但如何突破眼前这些时空异兽的围堵,抵达核心?
他猛地看向周围那些不断浮现又消散的古老时空印记虚影。一个疯狂的念头涌上心头。
“月璇师叔!能否短暂模拟并放大我们右侧那片‘远古战场印记’的时空波动频率?”凌绝急促传音。
月璇真人一愣,旋即明白了凌绝的意图:“你是想……用更强的时空波动掩盖我们,甚至干扰这些异兽?可以试试,但非常危险,可能把我们自己也卷进去!”
“顾不了那么多了!总比被耗死强!慧明佛子,请将佛光主要集中护住我等神魂,抵御时空错乱侵蚀!紫宸前辈,雷震长老,准备向核心区域突围,我来开路!”
众人虽觉冒险,但此刻别无选择,只能咬牙一搏!
月璇真人深吸一口气,不顾伤势,将阵盘催动到极致,神识强行沟通右侧那片正在上演着模糊巨兽与光芒人影大战的时空印记。她双手如穿花蝴蝶般舞动,一道道灵纹被打入虚空,试图“共鸣”并“引导”那股古老而狂暴的时空波动!
“就是现在!”
当月璇真人娇叱一声,阵盘光芒大放时,众人右侧的虚空猛地剧烈震荡起来!那片远古战场的虚影仿佛被瞬间拉近、放大!震耳欲聋的咆哮、法术轰鸣的巨响、空间破碎的尖啸,如同海啸般冲击而来!周围的时空紊乱瞬间被这股更加强大、更加原始的波动所覆盖、搅乱!
那些围攻的时空异兽,如同被投入沸水的鱼群,动作顿时变得无比混乱、扭曲!它们赖以生存的时空环境被彻底打乱,有的身体直接开始崩溃,有的在原地疯狂打转,有的甚至互相撞击、撕咬起来!
“走!”凌绝低吼,当先朝着巨骸核心方向冲去!他将剩余的混沌星力全部用于护住身体,同时将感知提升到极限,在混乱狂暴的时空乱流中,寻找着相对安全的“缝隙”穿梭。
紫宸真君、雷震、月璇、慧明紧随其后,五人如同怒海中的一叶扁舟,在狂暴的时空浪潮与崩溃异兽的缝隙中艰难穿行。耳边是万古前的战争回响,眼前是光怪陆离、不断破碎重组的景象,身体承受着时间流速忽快忽慢的诡异折磨,神魂更是受到时空错乱意念的不断冲击。
短短数百丈的距离,却仿佛穿越了数个纪元般漫长、凶险。
终于,他们冲出了那片被远古战场印记波及的、最狂暴的区域,来到了巨骸核心的边缘。这里的巨大骨骼更加粗壮、完整,形成了一座座白骨山峰与深邃的骨谷。时空紊乱的现象依旧存在,但似乎被某种力量约束、收束,不再像外围那样毫无规律地爆发,反而形成了一条条肉眼可见的、如同彩色飘带般缓缓流动的时空能量流,朝着核心最深处汇聚。
而在他们前方,一座由数根交错肋骨形成的天然“骨门”之后,隐约可见一片相对平静的圆形空间。空间中央,似乎悬浮着一团不断变幻着色彩、散发出柔和而稳定波动的光球,正是凌绝之前感知到的那个相对稳定的能量节点!光球周围,时空能量流如同温顺的溪流般环绕,不再狂暴。
然而,在通往那“骨门”的路径上,却守着一个令人心悸的“东西”。
那并非时空异兽,而是一个更加诡异的存在——它像是一个由无数时空碎片强行糅合而成的人形轮廓,身形高大,面容模糊不清,周身流淌着七彩的时空光华。它静静地悬浮在骨门前,仿佛与这片核心区域的时空融为一体。它没有散发出攻击意念,却给人一种更加深沉、更加莫测的危险感。在它身体周围,时间与空间呈现出一种诡异的凝固与循环状态,仿佛一片独立的时空领域。
“时空……聚合体?还是此地规则的某种……显化?”紫宸真君声音干涩。
凌绝能感觉到,幽儿的悸动在看到那光球和人形轮廓时达到了顶点,渴望与一丝本能的敬畏交织。同时,他识海中那金身留下的因果印记,也微微发热。
最后一道关卡。
凌绝停下脚步,快速喘息着,抓紧时间恢复一丝灵力。他看向那守门的人形轮廓,又看了看身后依旧混乱、但暂时被远古战场波动阻隔的时空异兽区域。前有未知强敌,后有追兵可能再度合围。
必须尽快做出决断。
而就在这时,那静立不动的人形轮廓,忽然动了。它那模糊的面孔缓缓转向凌绝等人的方向,两道空洞却仿佛蕴含着无尽时光流逝的目光,落在了凌绝身上。
没有声音,但一股清晰的、直接作用于灵魂层面的意念,传入凌绝(以及通过同心印,部分传递给了楚瑶光)的意识中:
“外来者……双影之魂……时空的异数……”
“欲近‘墟核’,需过‘心镜’。”
“双魂同照,择一而问。”
“答,可过。悖,则永留此时空回廊,化为碎片。”
话音落下,那人形轮廓抬起一只手,朝着凌绝等人前方的虚空轻轻一点。
“嗡——”
一面巨大的、边缘流淌着七彩时光之沙的透明镜子,凭空浮现!镜子并非映照现实,其内部光影流转,仿佛能映照出人心深处最隐秘的记忆、执念、恐惧与抉择。
镜面光芒一闪,两道清晰的光束射出,一道笼罩了凌绝(混沌光影),另一道,竟然同样精准地笼罩了凌绝体内、通过同心印显露出独立存在感的楚瑶光意识星芒(月白光影)!
下一刻,凌绝和楚瑶光的意识,同时被拉入了一个奇异的空间。周围是流动的时光长河虚影,前方只有那面巨大的“心镜”。
镜中,开始浮现画面。
并非凌绝前世的记忆,也并非楚瑶光单纯的过往。
画面中,显现的竟是楚瑶光视角的、摇光峰覆灭之夜的某些细节!一些凌绝融合记忆时因原主极度悲痛而模糊、或选择性遗忘的片段!他看到(感受到)楚瑶光在师尊(清薇真人)拼死送她离开时,回头一瞥看到的、噬魂宗某个黑袍修士袖口一闪而逝的奇特火焰纹章!感受到她逃离路上,被一道隐晦的、非噬魂宗路数的阴寒神识悄然标记的瞬间冰冷与恐惧!还有,在她重伤昏迷前,隐约听到的、来自太玄门内部某个方向的、极轻微的叹息声……
这些是被深埋的、连楚瑶光自己都未必完全清晰意识到的记忆碎片!此刻,却被这“心镜”强行挖掘、显现!
同时,镜中另一个画面交织出现——那是凌绝(穿越者)视角,在最初占据此身时,于昏迷的楚瑶光意识边缘“看”到的、一些属于楚瑶光更深层的、关于她身世迷雾的零星记忆光影:一个冰蓝色的襁褓,一个模糊的、带着温暖与悲伤的女子背影,一句飘散在风中的低语“瑶光……活下去……等娘……” 以及,一丝微弱却纯净的、与幽儿此刻气息隐隐同源的冰寒血脉波动!
这些,是楚瑶光自己都未必完全知晓的身世线索!
心镜的声音再次响起,冷漠而直接,这一次,问题是抛给凌绝的:
“双影并存,汝为主导。今窥伴魂深忆,见其仇之疑踪,见其身世之迷。”
“若得契机,汝将如何处之?”
“A. 以此为由,更深掌控此身因果,将其仇与迷化为己用,巩固权柄。”
“b. 暂置一旁,以当前联盟与自身道途为先,待时机成熟再行处置。”
“c. 倾力助其查明真相,了却执念,即便可能偏离自身原定道途,卷入更大旋涡。”
与此同时,另一道意念笼罩了楚瑶光的意识星芒,问题抛给了她:
“身魂受制,记忆被窥。今见仇之新疑,见身世之影。”
“若得短暂自由或影响之机,汝将如何面对此‘主导之魂’?”
“A. 恨意不减,伺机反抗,夺回一切。”
“b. 隐忍合作,利用其力,先求复仇与解惑。”
“c. 尝试理解,寻求共存或分离之道,即便前路未卜。”
两个问题,直指双魂当前最核心的矛盾与未来可能的关系走向。答案的选择,将深刻影响他们接下来的互动,甚至可能决定他们能否通过这最后的关卡,抵达那可能是生路的“墟核”。
时光长河在周围无声流淌,心镜静静悬浮,等待着两个灵魂的抉择。
凌绝的混沌光影与楚瑶光的月白光影,在这奇异的空间里静静对峙,消化着刚刚看到的惊人信息,面临着各自内心的拷问。
外界的危险,内心的迷雾,交织在这时空的迷瘴之中。
他们,会如何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