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淞然的脚刚落地,人就往前扑了一步。
他喘得像拉风箱,两条腿发软,脑子嗡嗡响。
王皓在前面喊了句什么,声音被风扯碎了,听不清。
队伍继续往前走,踩着湿泥和断枝,脚步声乱成一片。天已经快黑透,林子里只剩下一缕灰光,照得人脸发青。
李治良走在最后,眼睛一直盯着雷淞然的背影。
他刚才差点没抓住他。
那一下摔得狠,要不是史策眼尖把他拽起来,现在可能还在沟里躺着。
可还没等他松口气,雷淞然突然一脚踩进落叶堆里。
“咔——”
一声轻响。
接着是绳子绷紧的声音。
雷淞然整个人腾空而起,像只被钓起来的鱼,瞬间吊在半空中,离地三米多高。
“哎哟我操!”他大叫,“放我下来!勒死老子了!”
李治良冲上去抱住他腿就往下拽。
绳子越拉越紧,勒得雷淞然脸都紫了。
“别拉!”王皓吼了一声,“再拉机关要翻!”
李治良手一抖,松开了。
他抬头看,只见那根粗麻绳从树顶绕下来,连着一个木制绞盘,藏在浓密的枝叶里。地上一圈落叶被扫开,露出个浅坑,里面横着一根绊索,一头连着机关销钉。
雷淞然就是踩中了这个。
“谁也别动地方。”王皓蹲下身,用洛阳铲轻轻拨开周围的土,“这玩意儿老套但管用,踩一条线,吊一个人,第二个人去救,连环扣就锁死。”
蒋龙握着刀站在旁边,眼睛盯着四周。
张驰靠在一棵树上,刀横在胸前,一句话不说。
远处有动静,像是树枝被踩断的声音,又像是风吹的。
没人敢出声。
史策慢慢掏出算盘,手指在珠子上滑了一下。
她低头看了看绳索的角度,又抬头看树干上的摩擦痕迹。
“三点承重。”她说,“主支在右边那棵歪脖子树,左支是辅助,破左就行。”
王皓点头,拿着洛阳铲往左边那棵树根走。
“你轻点碰。”史策说,“不能硬砸,不然整套结构会塌,上面的配重石掉下来,能把人砸成肉饼。”
王皓嗯了一声,蹲下去,用铲背轻轻敲击树根底部的一块松动泥土。
咚。
一下。
没有反应。
他又敲了一下,稍微重了点。
头顶传来吱呀一声,像是木头在缓慢移位。
绞盘开始转动,绳子一点点松了下来。
雷淞然的身体缓缓下降。
蒋龙立刻跳起来,双手托住他腰,把他往下接。
脚一沾地,雷淞然就瘫坐在地上,一手抓着胸口,一手拍大腿:“吓死我了……我以为我要升天了……”
李治良冲上来抱住他肩膀上下检查:“伤哪儿没有?说话啊!”
“没伤。”雷淞然摆手,“就是胳膊被勒得发麻,喘不上气。”
王皓走过来,把背包甩到肩上,看了眼天色。
乌云压得更低了,空气闷得像要下雨。
“我们得走快点。”他说,“刚才那一下动静不小,敌人肯定听见了。”
张驰点头:“往东南方向,坡度缓,适合跑。”
任全生跟在后面,低声说:“那边林子更密,不容易被发现。”
队伍重新排好顺序,王皓在前,史策居中,蒋龙和张驰断后,李治良扶着雷淞然走在中间。
雷淞然一边走一边骂:“谁他妈在这儿埋这破玩意儿?真当我是野猪啊?”
“山里猎户常用的。”王皓头也不回,“防野兽,也防人。”
“那我不就是个人形野兽吗?”雷淞然嘟囔,“下次让我表哥先走,他哭两声说不定能把机关哭坏。”
李治良推了他一把:“你还贫?”
“不贫怎么活?”雷淞然咧嘴一笑,随即哎哟一声,“妈的,肋骨疼。”
史策回头看了他一眼:“别说话了,省点力气。”
雷淞然闭嘴。
林子里安静下来,只有脚步踩在落叶上的沙沙声。
风忽然停了。
连虫鸣都没有。
走了大约十分钟,地面开始倾斜,路变得难走。
树根凸出地面,像蛇一样盘着。
王皓停下来看了看脚下,伸手示意大家慢点。
“前面土松。”他说,“小心塌方。”
话音刚落,左边一棵枯树突然晃了一下。
所有人立刻站定。
蒋龙握紧刀柄,张驰侧身挡在队伍前方。
王皓慢慢抽出洛阳铲,贴着地面往前探。
枯树没再动。
风吹过,树叶哗啦响了一下。
“虚惊一场。”雷淞然松了口气,“我还以为又要飞一次。”
李治良瞪他:“你能不能别说这种话?”
“我说实话嘛。”雷淞然摊手,“我这辈子就没这么多次上天入地过。”
王皓没理他,继续往前走。
又过了五分钟,他们穿过一片矮灌木丛,眼前出现一道斜坡。
坡下是更深的林子,树木更密,光线几乎照不进去。
“下去。”王皓说,“贴着山根走,不容易暴露。”
张驰先下,用刀尖试了试土质,确认稳固才挥手让大家跟上。
蒋龙扶着雷淞然慢慢往下挪。
李治良紧跟在后。
走到一半,雷淞然脚下一滑,整个人往坡下滑了一段。
他赶紧扒住一根树根,才没滚下去。
“操!”他低骂,“这坡比阎王舌头还滑。”
“你闭嘴行不行?”李治良喘着气,“我都快被你吓出毛病了。”
“我也不想啊。”雷淞然苦笑,“可我这身子不听使唤。”
王皓在下面伸手拉他:“抓紧。”
雷淞然把手递过去,王皓用力一拽,把他拉了下来。
刚站稳,史策突然开口:“等等。”
所有人都停下。
她蹲在地上,手指摸了摸脚印边的泥土。
“有人走过。”她说,“不止一个,脚印很新。”
王皓立刻抬手,示意全员戒备。
张驰把刀拔出来一半,蒋龙往后退了半步,贴到树边。
任全生低声说:“方向和我们一致。”
“追兵?”雷淞然声音发紧。
“不一定。”史策站起来,“也可能是别的队伍。”
“还能有谁?”李治良问。
“不知道。”王皓看着前方,“但我们现在不能停,也不能换路。”
“为啥?”雷淞然小声。
“因为后面有人。”王皓说,“前面不管是谁,至少还没动手。”
队伍沉默了几秒。
然后王皓迈步继续往前走。
其他人跟上。
脚步比刚才更轻了。
林子越来越暗。
雷声从远处滚来。
宫本太郎站在高处,望着他们消失的方向,一只手捂住了耳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