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治良盯着那颗自己滑动的算盘珠,手心全是汗。
雷淞然的手还抓着他手腕,两人靠在一起,谁也没松开。
王皓闭了会眼,又睁开,低声说:“都别出声。”
没人动。
树冠盖得严实,光漏不进来,连风都没有。七个人背贴着背,像一锅煮到一半的粥,热气腾腾却动不了。
蒋龙嘴里念叨着戏词给自己壮胆,张驰握刀的手一直在抖。史策把算盘抱在怀里,指头轻轻搭在珠子上。任全生低头看着地图,其实早就不知道该看哪了。
王皓刚想说话,眼角忽然扫到左边灌木丛动了一下。
不是风吹的。
叶子分开了,悄无声息。
他猛地扭头——
宫本太郎从林子里跳出来,手里刀直接劈向王皓脑袋。
王皓滚地躲开,洛阳铲抄起来横着一架,铛的一声火星四溅。
“操!”雷淞然大叫,“日本人来了!”
宫本没理他,第二刀又砍下来,王皓用铲柄挡,震得虎口发麻。
“保护东西!”王皓吼,“蒋龙!张驰!顶上去!”
蒋龙一个翻滚冲过去,腰带上的红绸甩出去缠住刀刃,宫本手腕一抖,绸子断了。张驰提刀就上,青龙刀劈出风声,宫本侧身让过,反手一刀划在他右臂上。
血喷出来一点,张驰咬牙不退。
“龟儿子咧!”王皓骂了一句,把两尊铜卣塞进背包,甩到背上。
史策一把拉起李治良和雷淞然:“往后面撤!”
“我不走!”雷淞然喊,“我表哥跑不动!”
“你在这儿就是拖后腿!”史策拽着他胳膊就走。
宫本一脚踹开蒋龙,追着王皓又是一刀。王皓拿铲子砸地,落叶飞起来遮住视线,趁机往后退。
佐藤一郎站在五米外一棵树下,双手插在和服袖子里,没动手。他看着王皓背上的包,嘴角动了下。
“王先生,”他说,“你们逃不掉的。”
王皓不理他,冲蒋龙喊:“拖住他三秒!”
蒋龙扑上去抱住宫本大腿,宫本抬腿把他甩出去,撞在树上。张驰趁机一刀砍中宫本肩膀,衣服裂开,皮肉见血。
宫本眼神变了,不再留手。
他冲过来的速度快得不像人,一刀逼退张驰,另一只手抽出一把短刀,直刺王皓胸口。
王皓翻身躲开,背包被划了一道口子。
“快走!”王皓回头大喊,“都往坡下跑!”
史策已经带着李治良和雷淞然冲进密林,任全生跟在后面。蒋龙爬起来追,张驰断后。
宫本想追,王皓把洛阳铲扔过去,铲头砸中他膝盖。宫本顿了一下,王皓转身就跑。
林子里枝条乱打脸,脚下全是根和石头。雷淞然跑着跑着被绊倒,整个人往前扑。
李治良回身去拉他,差点一起摔沟里。
“别管我!”雷淞然喊,“你先走!”
“放屁!”李治良拽着他胳膊,“咱俩一块捡的匣子,要死也得死一块!”
史策折回来,一手一个拎他们起来:“再磨蹭都得死!”
四个人继续往前冲。
身后传来脚步声,越来越近。
王皓边跑边回头看,宫本已经追出二十米,速度快得吓人。
“任全生!”王皓喊,“前面有没有水声?”
任全生侧耳听了几步,突然抬手往左一指:“那边!有溪流!”
“顺水走!”王皓下令。
队伍立刻转向。
宫本在后面冷笑一声,脚下一蹬,跃上旁边一棵树,踩着树枝追过来,像猫一样轻。
蒋龙回头看一眼,吓得魂都没了:“这人是不是练过轻功?”
“别废话!”张驰吼,“跑快点!”
王皓肩上的背包晃得厉害,铜卣在里面叮当响。他觉得左肩火辣辣的,刚才被刀擦了一下,衣服破了,皮也破了。
血顺着胳膊往下流。
但他不敢停。
雷淞然一边跑一边喘得像破风箱:“我说……咱们……能不能……找个洞钻进去?”
“没洞!”史策说,“只有跑!”
李治良突然停下:“等等。”
“别停!”王皓回头,“现在不能停!”
“地上……”李治良指着,“脚印。”
所有人都停下。
泥地上有一串新脚印,方向和他们相反,像是刚有人从下游上来。
“不止我们。”任全生说。
王皓脸色变了:“快走。”
刚迈出一步,宫本从树上跳下来,落在前方五米处,刀尖指着王皓。
“宝,”他说,“是他的。”
王皓把背包往身后一甩,抓起洛阳铲。
“你的鬼话,”他说,“比坟里的土还臭。”
宫本抬刀,冲上来。
张驰挡在前面,一刀劈出。宫本格开,反手一刀砍向他脖子。蒋龙从侧面扑过来,一拳打中宫本肋骨。
宫本闷哼一声,退了半步。
王皓抓住机会,大喊:“走!”
史策推着李治良和雷淞然往前冲,任全生紧跟。蒋龙和张驰边打边退,王皓断后。
宫本追了两步,突然停下,抬头看了眼天。
乌云压下来,天要黑了。
他没再追,只是站在原地,看着他们跑远。
佐藤一郎从树后走出来,走到宫本身边。
“让他们走。”他说,“我知道他们要去哪儿。”
宫本收刀入鞘,从怀里掏出一包梅干,吃了一颗。
林子里重新安静下来。
只有风吹树叶的声音。
王皓带着人一口气跑了将近一里路,直到听见水声才停下。
所有人瘫在地上喘气。
雷淞然仰面躺着,胸口剧烈起伏:“我……我再也不想……跑步了。”
李治良靠着树坐着,手还在抖。
史策检查他的手腕,发现一片淤青。
“没事。”李治良说,“就是有点冷。”
王皓解开背包,确认铜卣还在。
“咱们没丢东西。”他说,“也没丢人。”
蒋龙吐了口血沫子:“我嘴破了。”
“活该。”张驰坐他旁边,“谁让你拿脸接刀。”
任全生指着前面:“溪流往南,应该能通到山外。”
王皓点头:“顺着走。”
“可宫本……”雷淞然声音发颤,“他是不是……还能找来?”
王皓没回答。
他抬头看天。
天黑得很快。
远处传来一声雷响。
宫本太郎站在高处,望着他们逃跑的方向,一只手捂住了耳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