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龙耳朵一动,所有人都停了下来。
他刚才听见石子滚动的声音,现在通道里一点动静都没有。火把的光在墙上晃,水珠从头顶滴下来,砸在张驰的刀面上,溅开一小片水花。
王皓没说话,只是把手伸出来,掌心朝下压了压。队伍立刻安静下来,连雷淞然都不敢再开口。
几秒后,王皓蹲下身,用洛阳铲轻轻碰了碰地面。青砖缝里长出一层滑腻的东西,像是苔藓,又不太一样。他拨开那层东西,底下是一簇墨绿色的草,缠在砖缝里,根部发黑。
“别踩。”他说,“这玩意儿不对。”
张驰往前走了一步,靴底刚碰到那片草,脚踝就被缠住了。他低头一看,草茎像活的一样往他腿上绕。他皱眉,抽出大刀,一刀砍下去。
刀刃只削掉一层皮,草没断。
他又砍了一次,这次用了力气,刀锋劈进草茎,发出“咯”的一声,终于把它斩成两截。断口处渗出淡黄液体,气味发腥。
“韧得很。”张驰甩了甩刀,“比牛筋还难对付。”
雷淞然站在后面,看着那截断草还在地上扭动,忍不住笑出声:“这草还会动?我来踩一脚试试——”
他刚抬起脚,王皓一把拽住他后衣领,直接把他拉回来。
“你是不是想死?”王皓声音压得很低,“刚才的箭还没把你吓够?”
“我就看看嘛。”雷淞然缩脖子,“又不是真踩。”
“你看什么看。”王皓松开手,“这地方每寸地都可能要命,你当是村口晒谷场?”
雷淞然不吭声了,摸了摸鼻子往后退半步。
史策蹲下来,用算盘边缘挑起一段断草,凑近闻了一下。她眉头立刻皱紧,把草甩开。
“有股腐味。”她说,“不像普通植物,可能是毒藤。要是沾到皮肤,走几步就麻了,倒都不知道自己怎么倒的。”
李治良一听,赶紧把脚往回收,差点坐在地上。他双手死死抓着破袄角,指节发白,一句话也不敢说。
任全生趴在地上听了听,然后慢慢站起来,点点头:“地下没动静,应该没人跟着。”
王皓看了眼蒋龙:“你轻,去前面探探路。”
蒋龙没废话,脱掉外衣塞进包袱,只穿短打。他把红腰带重新系紧,活动了下手腕,然后踩着墙边凸起的石头往前挪。
他不敢走中间,专挑砖缝少的地方落脚。每一步都先用腰带尖试探,确认脚下结实才迈第二步。走到一半时,水草越来越密,几乎盖住了整条通道。他停下,回头喊:“这头过不去,得绕。”
王皓点头:“贴墙走,一个跟一个,别乱碰东西。”
队伍开始移动。
蒋龙在前,王皓居中接应,张驰断后。史策走在中间,一边走一边用算盘点地记位,嘴里默念方位。她的左手一直按在怀里的罗盘上,手指没松过。
李治良紧跟在雷淞然后面,两人之间只隔半步。雷淞然想回头说话,被王皓瞪了一眼,只好闭嘴。
水草越来越多,有些已经浮在水面,随水流轻轻摆动。蒋龙走着走着,忽然抬手示意停下。
前方水草背后,有一道半掩的石缝,不到一人高,里面黑乎乎的,看不出多深。
“有路。”蒋龙回头,“能过去。”
王皓上前查看,用手摸了摸石缝边缘。石头上有划痕,像是最近被人推开过。他从怀里掏出金凤钗,在缝隙里轻轻刮了一下,拿出来看了看。
钗尖沾了点灰,但没有锈迹。
“有人来过。”他说,“不久之前。”
史策也凑过来看了一眼:“脚印呢?”
“水太深,看不清。”王皓收起钗子,“但肯定不是咱们的人。”
队伍在石缝前停下。空气变得闷起来,水草的腥味更重了,混着一股土腥气。火把的光被水汽压得发暗,照不远。
蒋龙先进去,弯着腰走。石缝不长,五六步就到底。出来后是个小平台,地面干燥,没有水草蔓延。
他回头催促:“快点啊,这味儿越来越冲了!”
雷淞然第一个钻进来,接着是李治良。李治良进去时卡了一下,雷淞然伸手拉了他一把。
王皓最后一个进来,转身看了眼外面的水道。那一片墨绿的水草静静漂着,表面看不出异常。
但他总觉得不对劲。
张驰走在最后,进石缝前踢开一块浮草。草底下露出半截人骨,手指还蜷着,上面缠着几根水草。他低声说:“王皓。”
王皓回身看了一眼,没说话,只是挥了挥手。
队伍继续往前。
任全生几乎没开口,但每次停下来,他都会趴地听土片刻。确认安全后才点头示意可以继续。
走到平台尽头,通道再次变窄。岩壁潮湿,布满青苔。蒋龙伸手摸了摸,回头说:“这边干得多,应该能通主墓室。”
王皓点头:“小心点,别放松。”
他们一步步往前挪。火把的光照在墙上,影子拉得很长。每个人的呼吸都放得很轻,脚步也慢。
雷淞然走着走着,忽然小声嘀咕:“这草比村口寡妇家的狗还凶,咬人还不吐骨头。”
没人理他。
史策一直在记路线,算盘点一次地,就在心里标一个位置。她的罗盘指针微微偏转,但她没说。
王皓的手一直按在金凤钗上,指甲抠着钗头纹路。他的目光扫过岩壁、地面、头顶,任何一点异样都不放过。
张驰的刀始终没归鞘。他时不时回头看一眼来路,尤其是水面波动。他知道,有些敌人不会从正面来。
蒋龙走到最前面,突然停下。
前方地面有一块塌陷,露出下面一条暗沟。沟里有水流动,声音很轻,但能听见。水面上漂着一层油膜,泛着微光。
“有水路。”他说。
王皓上前查看,蹲下身用手试了试水流方向。水是从右边来的,流速缓慢。
“有人从那边过来。”他说。
史策也蹲下来,用算盘杆子蘸了点水,闻了闻:“没毒,但有铁锈味。”
“地下水道。”任全生低声说,“老墓常有这种设计,用来排水或者……引敌。”
“引谁?”雷淞然问。
“不知道。”任全生摇头,“但不会是好意。”
王皓站起身,看向右侧岩壁。那里有一道裂缝,比刚才的石缝宽些,里面漆黑一片。
“那边能走吗?”他问蒋龙。
蒋龙点头:“我能钻。”
“你别一个人去。”王皓说,“等会一起上。”
他转头看众人:“准备好了就出发。贴墙走,别碰水,别落单。”
队伍重新列队。
蒋龙在前,王皓第二,史策第三,李治良和雷淞然并排,任全生居中,张驰断后。
他们一步步靠近裂缝。
火把的光照进去,只能看到三四步远。再往里,什么都看不见。
蒋龙刚要迈步,忽然抬手。
他听到里面传来一声极轻的响动,像是石头被碰了一下。
所有人立刻停下。
王皓的手按在金凤钗上,眼睛盯着裂缝深处。
蒋龙缓缓抽出腰带,准备探路。
就在这时,水沟里的油膜突然裂开一道波纹,缓缓向内扩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