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房里那点因“气势比拼”带来的无形硝烟，随着曹大镖头那两根手指头划拉几下，瞬间烟消云散，气氛变得有些微妙。
裴文亮不愧是老狐狸，脸上的惊讶只持续了零点一秒，就迅速切换回那副温文尔雅的姿态，笑着对曹大镖头解释道：“曹镖头莫怪，鹏云此人，武痴一个，心高气傲惯了。听闻曹镖头年纪轻轻便创下这般基业，武功想必也有独到之处，这才忍不住出手试探，实在是唐突了，裴某代他赔个不是。” 这话说得漂亮，既把试探的责任推给了下属的“武痴”属性，又点明了试探的缘由——你曹镖头名声在外，我们好奇。
曹大镖头心里跟明镜似的，什么武痴心高气傲，没有你裴大佬的默许甚至暗示，他一个护卫敢在你这书房里，对着客人随便开“地图炮”？这摆明了就是原定计划：先让鹏云用境界碾压，给自己来个下马威，搞得自己狼狈不堪，心神失守，然后你裴文亮再出来唱红脸，施以恩惠，说两句“年轻人不错，以后跟我混，保你前程似锦”之类的屁话，玩一手经典的pUA……啊不，是恩威并施。
可惜啊，剧本是这么写的，奈何演员不按台词来。自己这“登堂入室”的修为，愣是上演了一出“反杀”戏码，把“炉火纯青”高手的气势给当屁放了。
“裴大人言重了，”曹大镖头也换上商业假笑，演技丝毫不输，“鹏云兄弟是真性情，武功高强，令人钦佩。在下这点微末道行，不过是江湖朋友们给面子，吹出来的，实在不值一提，让裴大人和鹏云兄弟见笑了。”
他姿态放得很低，但那股子不卑不亢的劲儿，却让裴文亮心里更是高看了一眼。
两人开始了新一轮的商业互吹。
裴文亮抚须赞叹：“曹镖头过谦了。白手起家，短短数年便将风云快递经营得如此声势，席卷大半个凉州，此等商业奇才，便是放眼整个大周，也是凤毛麟角。裴某在官场沉浮多年，像曹镖头这般年轻的俊杰，实属罕见。”
曹大镖头立刻回捧，表情真诚得像是在背诵对方简历：“裴大人才是国之栋梁！当年殿试夺魁，文章锦绣，名动京城，如今主政凉州，更是政通人和，百姓安居乐业。在下区区一个跑腿送快递的，能在这凉州地界混口饭吃，全靠裴大人治理有方，营造了这么好的营商环境啊！” 他甚至还煞有介事地拱了拱手。
裴文亮眼角微微抽动了一下，这小子，拍马屁的功夫跟他破势的功夫一样，有点邪门！听着舒服，但细品又觉得哪里不对味。
一番毫无营养但必要的互相戴高帽之后，谈话似乎进入了正题。裴文亮看似随意地问道：“不知曹镖头此次前来，除了子闻的引荐，可还有其他要事？若有用得着裴某的地方，但说无妨。” 这话留了钩子，等着曹大镖头开口求助，他就能顺势提出“招揽”。
曹大镖头却不上钩，笑了笑，道：“主要是久仰裴大人清名，特来拜会。另外，风云快递如今摊子铺得大了，难免会碰到些不开眼的魑魅魍魉，比如那阴魂不散的‘七月十四’杀手组织，还有个什么圣子盯着。在下想着，在凉州地界做生意，总得知会裴大人一声，免得日后有什么误会。”
他这话说得很有技巧，既点明了自己有麻烦（七月十四），需要官面上的照应，又表明了态度——我不是来投靠求庇护的，是来“知会”一声，大家以后可能有事需要沟通。
裴文亮何等精明，立刻听出了弦外之音。他沉吟片刻，没有立刻接话。
这时，鹏云上前一步，对裴文亮低声道：“大人，借一步说话。”
裴文亮看了曹大镖头一眼，曹大镖头立刻识趣地表示：“裴大人有事请便，在下欣赏一下您这书房的风雅。” 说着还真背着手，溜达到书架前，假装看起书名来。
鹏云将裴文亮引到书房角落，用仅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语气凝重地说道：“大人，此子……武功简直深不可测！”
裴文亮眉头微蹙：“哦？他方才破你之势，虽显巧妙，但你说他境界未至炉火纯青……”
“正是如此，才更显可怕！”鹏云脸上犹带着惊疑，“他内力之精纯浑厚，远超同阶！更诡异的是，他化解我气势的手法，看似随意，实则蕴含极高明的武学至理，绝非寻常‘登堂入室’所能掌握！属下甚至感觉，他体内似乎有两种同源却迥异的纯阳真气在流转，还有一股圆融自然的‘卸力’意境，以及那指尖透出的极致锋锐……种种迹象表明，他修炼的功法，极其不凡，而且很可能不止一门！”
鹏云越说越激动：“大人，属下敢断言，若真动起手来，生死相搏，属下……没有必胜的把握！他甚至可能……犹在属下之上！”
“什么？！”裴文亮这次是真的动容了。鹏云的实力他是清楚的，大慈悲寺俗家弟子中的佼佼者，炉火纯青境界的硬手，在凉州官府的护卫里绝对能排进前三。他竟然对一个“登堂入室”的年轻人，给出“没有必胜把握”，甚至“犹在之上”的评价？
这已经不是简单的天才了，这是妖孽！
裴文亮深吸一口气，迅速压下了心中的震惊。他意识到，自己之前完全低估了这个年轻的镖头。此子不仅商业手腕厉害，个人武力更是强得离谱，完全打破了“境界决定一切”的常规认知。难怪朱子闻那眼高于顶的家伙会给他玉佩引荐。
他重新回到书案前，看向曹大镖头的眼神已经彻底变了，少了几分上位者的审视，多了几分平等的重视。
“曹镖头，”裴文亮开口，语气更加温和，“明人不说暗话。风云快递的发展势头，裴某看在眼里。你有此等实力，又有子闻这层关系，裴某自然不会将你视为寻常商贾。不知曹镖头对日后，有何打算？可愿在官场有所建树？裴某或可代为引荐。”
这话就有点招揽的意思了，但比之前预想的“收服”姿态，已经高了不止一个档次。
曹大镖头转过身，脸上依旧带着笑，但眼神却清晰明确：“裴大人的美意，曹某心领了。不过在下一介江湖草莽，散漫惯了，受不得官场那些条条框框。风云快递，是在下和兄弟们一手一脚打拼出来的，就像自己的孩子，只想让它自由自在地发展壮大。”
他顿了顿，迎着裴文亮的目光，坦然道：“所以，在下此番前来，并非寻求投靠，而是希望能与裴大人，建立一种平等互利的合作关系。风云快递需要官场的朋友，而裴大人……想必也有些‘不方便’由官府直接出面的‘小事’，需要可靠的人去处理。不知裴大人意下如何？”
平等合作！
这四个字，曹大镖头说得清晰而坚定。
裴文亮看着眼前这个年轻人，忽然笑了。这次的笑容，少了几分官场的客套，多了几分真实的欣赏。
“好一个平等合作！”裴文亮点了点头，“曹镖头快人快语，裴某佩服。既然如此，那我们就聊聊，如何‘合作’。”
他知道，想要“收服”这头潜龙，已无可能。但与之平等合作，或许……利益更大。
第392章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