维修室的灯闪了一下。
苏然正蹲在全息投影主机旁，手里握着检测笔，屏幕上的信号波形跳得不稳。他皱眉看了眼日志记录，电力系统完全正常，可终端就是反复重启。这已经是今晚第三次了。
他把工具箱翻了个底朝天，最后从夹层里摸出一块旧怀表。这是他修设备时顺手带过来的，原本只是想顺道看看能不能顺手修好——这块表早就停了，是他早年参与一个失败项目后唯一留下的东西。
指尖刚碰上金属外壳，表盘突然一震。
指针动了半格，又猛地定住，停在某个日期上：神明陨落日。
苏然愣住。这个时间点他记得太清楚了，那是五年前提瓦特数据崩溃的节点，也是父亲实验室最后一次传出信号的日子。他翻开表盖，内侧刻着一组星图，线条复杂，像是某种符文排列。
他的呼吸慢了一拍。
这图案……和艾拉胸口的封印纹路一样。
还没等他反应过来，怀表微微发烫，表面浮起一层淡银光晕，像被什么激活了。他下意识握紧，却发现那光没有扩散，反而向内部收缩，仿佛在等待某个触发条件。
走廊传来脚步声。
艾拉站在门口，穿着训练服，头发还有点湿，像是刚洗完澡。她没说话，只是盯着苏然手里的东西，眼神有点失焦。
“你怎么来了？”苏然合上表盖，声音放轻。
“我……感觉这里有点热。”她走进来，手指无意识地按了下胸口，“就像有东西在叫我。”
苏然沉默几秒，把手表递过去。“你看看这个。”
艾拉接过，掌心贴上表壳。
刹那间，空气扭曲。
实训教室中央浮现出一道人影，半透明，披着残破长袍，手中握着断裂的权杖。面容模糊，但散发的气息让整个空间都安静下来。
虚影开口，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时间到了。”
它抬起手，指向艾拉眉心。
一道流光射出，钻进她额头。艾拉身体一晃，双眼瞬间泛白，随即恢复正常。她站着没动，呼吸平稳，但整个人的气质变了，多了点说不清的东西。
几秒后，人影消散。
教室恢复原样，只有那块怀表静静躺在桌上，指针依旧停在原处。
苏然捡起来，重新合上盖子，手有点沉。
“你看见什么了？”他问。
艾拉摇头。“不是看见……是听见。它说‘时间到了’，还说我不是第一次站在这里。”
她顿了顿，“我也不是第一次听它说话。”
苏然没接话。他知道有些事不能急，尤其当涉及到那种层级的记忆时。他把怀表收进口袋，转身去关主机电源。
“你知道这表是谁给你的吗？”艾拉忽然问。
“没人给我。”他说，“是我自己找到的。在一个废弃服务器机房里，编号A-07，门牌上有烧焦的痕迹。”
“那是我醒来的地方。”艾拉低声说，“墙上有划痕，写着‘别相信时间’。”
苏然转头看她。
两人对视片刻，谁都没再说话。
外面传来轻微的脚步声，是林晚快到了。刚才系统警报提示教学区能量波动，她应该已经收到通知。
苏然靠在桌边，掏出怀表又看了一眼。表壳还是温的。
“你说……我们是不是早就认识？”艾拉忽然抬头，“在更早之前，在所有人开始找‘守护者’之前。”
“我不知道。”苏然说，“但我有种感觉，这块表不是用来看时间的。”
“那是干嘛的？”
“可能是提醒。”他说，“提醒我们错过了什么。”
林晚推门进来时，看到的就是这一幕：苏然站在窗边，手里握着一块老式怀表，艾拉坐在操作台前，闭着眼，像是在回忆什么。
“出什么事了？”林晚问。
苏然把表递过去。“你看看这个。”
林晚接过，打开表盖。她的手指顿了一下。
“这个纹路……”她抬头，“和晨曦解码出来的初代神明符文结构一致。”
“不止。”苏然说，“它出现在我最不该忽略的地方。而且它只在我靠近艾拉的时候才有反应。”
林晚看向艾拉。“你怎么样？”
“还好。”艾拉睁开眼，“就是脑子里多了点画面，像是……以前的事。”
“什么样的画面？”
“一片废墟，天上没有星星。有人跪在地上喊‘封印失败’，然后我就醒了。”她停顿一下，“那个地方，我在梦里见过很多次。”
林晚把表还给苏然，眉头没松开。
“这不是巧合。”她说，“先是生命之树和艾拉的能量同步，现在又是这块表出现相同纹路。有人在用某种方式传递信息。”
“或者是在唤醒。”苏然说。
“谁？”
“不知道。”他握紧表壳，“但我觉得……它选在这个时候出现，是因为艾拉已经开始回应了。”
林晚看着艾拉，眼神柔和了些。“你还记得第一次碰晶碑的感觉吗？”
“记得。”艾拉点头，“像回家。”
“那就对了。”林晚说，“你不是被选中的陌生人，你是回来的人。”
苏然忽然想起什么。“你父亲的日志里，有没有提到过‘双生载体’？”
“有。”林晚说，“第十七次迭代记录里写过，系统需要两个同步频率才能启动最终协议。一个来自实验体，另一个来自……观测者。”
“我就是那个观测者。”苏然低声说。
三人同时沉默。
窗外，夜色正浓。学院的灯光一盏盏熄灭，只有实训教室还亮着。
艾拉忽然站起来，走到全息投影台前，伸手按在感应区。屏幕上自动跳出一段加密文件，标题是【project Aether – backup Node 01】。
“我没输入密码。”她回头，“是它自己跳出来的。”
林晚走过去查看内容，脸色变了。“这是父亲的私人密钥库，连我都只能访问部分权限。你是怎么打开的？”
“我不知道。”艾拉说，“我只是……想看看。”
苏然盯着那段代码末尾的时间戳。
2025.04.18 —— 正是神明陨落日。
“这块表停在这天。”他说，“不是坏了，是被设定成这样。”
“它在等这一天。”林晚说，“也在等她。”
艾拉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掌心还残留着一点银光。
“我想起来了。”她轻声说，“那天我不是一个人。还有一个人站在我旁边，拿着这块表，说‘记住，时间会骗人，但心跳不会’。”
她抬头看向苏然。
“是你。”
苏然没动。
他的手指紧紧扣住表壳，关节发白。
“我不记得了。”他说，“但我信你。”
林晚把一只手放在他肩上。“不管过去发生了什么，现在我们都站在同一边。”
艾拉点点头，走向门口。“我要回去睡了。明天还有课。”
她走到门前，忽然停下。
“苏然。”她没回头，“下次见面的时候，你会想起来的，对吧？”
苏然张了张嘴，没说出话。
门关上了。
林晚看着他。“你打算什么时候告诉她真相？”
“等我能确定自己不是在害她的时候。”他说。
“那你最好快点。”林晚说，“因为我觉得……时间真的不多了。”
她转身准备离开，脚步一顿。
“对了。”她回头，“你这块表，是从A-07拿出来的吧？”
“嗯。”
“你知道吗？”她说，“那是我重生后醒来的第一个地方。”
苏然抬起头。
林晚的眼神很平静。
“所以你说的‘观测者’，可能从来就不是你一个人。”
她走出门，走廊灯光一节节亮起。
苏然独自站在教室中央，手里握着那块停摆的怀表。
表壳还在发热。
他慢慢翻开盖子，盯着那行刻字：
【当纯粹之心再次跳动，门将自启。】
他的手指轻轻抚过那行字。
门外传来新的脚步声。
他没有抬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