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条当麻】
不得不说，佐天泪子这个人真的很厉害。
在初春那种甚至带着些许恳求的沉重请求抛出来之后，原本轻松愉快的下午茶时光不可避免地蒙上了一层阴影。就在我还在纠结该怎么接话，或者该摆出一副什么样沉痛的表情才合适的时候，坐在对面的那个长发少女却忽然极其自然地拍了一下手。
“哎呀！一看时间都这么晚了！”
佐天泪子看了看手机，脸上露出了恰到好处的惊讶，那种演技自然得简直可以去拿奥斯卡。
“初春，我们不是还要去帮那个谁……啊对，帮你的室友带那个限量版的布丁吗？再不去就要卖光了！”
“诶？布丁？可我的室友不就是……”初春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佐天泪子一把从座位上拉了起来。
“好啦好啦，别可是了！那种极品布丁可是不等人的！”佐天一边说着，一边极其迅速地收拾好两人的东西，然后对着我和艾丽莎俏皮地眨了眨眼，“那么，难得的偶遇就到此为止啦！我们这两个闲杂人等就不继续打扰艾丽莎小姐和上条先生的‘私密行程’了！”
“佐天同学！别乱说啊！”初春红着脸抗议，但还是被佐天泪子强行推着往门口走去。
临出门前，佐天回过头，原本嬉笑的表情收敛了一些，对着我认真地点了点头，那是某种无声的鼓励。
随着风铃声再次响起，那两个充满活力的身影消失在了门外。
“呼……”
看着她们离开，我长长地舒了一口气，紧绷的肩膀也垮了下来。
“那位佐天同学，真的是个很温柔的人呢。”艾丽莎轻声说道，手里捧着已经不再冰凉的红茶，“她看出了气氛变得沉重，所以特意把空间留给了我们。”
“是啊。”我苦笑着搅动着杯子里的冰块，“要是每个人都能像她那样读懂空气，我这个不幸体质大概也能少惹不少麻烦吧。”
短暂的沉默后，艾丽莎放下了茶杯。
“上条先生。”
她看着我，那双粉红色的眼睛里闪烁着某种决定的光芒。
“虽然这么说可能有点冒昧，但……我们再去逛一家店吧？”
“诶？还要逛？”我下意识地按住了已经空空如也的钱包，“那个，艾丽莎小姐，虽说你是大明星不差钱，但我这边的经济状况可是……”
“不是给我买啦。”
她笑着站起身，不容分说地拉起我的胳膊。
“跟我来就是了！”
十分钟后，我站在一家看起来就充满了“高级感”和“少女心”的芳香疗法专卖店里，浑身僵硬。
店里弥漫着各种精油和香草混合的复杂香气，对于习惯了超市特价除臭剂味道的我来说，这里简直就是另一个维度的世界。
艾丽莎在货架前认真地挑选着，时不时拿起一个个精致的小瓶子闻一闻，或者向店员询问着什么。
“那个……艾丽莎？”我小心翼翼地凑过去，“我们来这里干嘛？”
“给那位白井黑子同学挑礼物呀。”
艾丽莎回答得理所当然，手里正拿着一个淡紫色的礼盒，上面系着优雅的丝带。
“你看这个怎么样？这是薰衣草和洋甘菊的安神套装，据说对缓解压力和改善睡眠很有帮助。初春同学不是说，那位白井同学最近状态很不好吗？”
我愣住了。
“你要给白井送礼物？”我惊讶地看着她，“可是……你们根本就不认识吧？而且刚才你也只是听初春提了一嘴而已。”
“正因为听到了，所以才不能不管啊。”
艾丽莎转过身，把那个礼盒递给店员包装。她的侧脸在柔和的灯光下显得格外柔和，却又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坚定。
“虽然我不认识她，也不知道她到底经历了什么。但是，既然她是上条先生的‘共犯’，既然她也为了那个叫佐藤明美的女孩而痛苦着……那我就希望能稍微为她做点什么。”
她接过店员递来的精美纸袋，然后郑重其事地交到了我手上。
“我没办法像上条先生那样，去理解她的痛苦，也没办法直接去安慰她。所以，这个就拜托你了。”
我看着手里那个沉甸甸的纸袋，又看了看眼前这个拥有着奇迹歌声的少女。
她真的……很像光。
不是那种刺眼的、高高在上的探照灯，而是那种能够渗透进缝隙里，温暖每一个角落的柔光。佐藤明美当初说的没错，这个女孩的存在本身，就是一种对世界的善意。
“……我知道了。”
我握紧了纸袋的提手，感觉喉咙有些发干。
“我会帮你转交到的。我想……白井同学收到这个应该也会挺开心的吧。”
离开了地下街，外面的天色已经彻底暗了下来。
学园都市的夜景依旧璀璨，霓虹灯将天空染成了暧昧的紫红色。
“那么，今天就到这里吧。”
艾丽莎站在路边，拿出手机拨通了一个号码。没过多久，一辆黑色的、看起来就贵得要命的高级轿车无声无息地滑到了我们面前。
车窗降下，一个穿着西装、看起来相当干练的女性经纪人探出头来，先是警惕地扫了我一眼，确认为艾丽莎并没有缺胳膊少腿后，才松了口气。
“艾丽莎，不是说了只能出来一个小时吗？你知不知道如果被狗仔队拍到……”
“好啦好啦，我知道错啦。”艾丽莎吐了吐舌头，熟练地撒娇蒙混过关，然后指了指我，“能不能麻烦先把上条先生送回去？他今天可是陪了我一下午呢。”
“诶？不用不用！”我连忙摆手，看着那辆漆黑锃亮的车身，冷汗都下来了，“我自己坐电车……啊不对，我自己走回去就行！这种高级车我坐上去会折寿的！万一弄脏了坐垫把我卖了都赔不起啊！”
“说什么傻话呢。”艾丽莎不由分说地拉开车门，把我塞了进去，“上条先生现在住的地方离这里很远吧？而且你也很累了不是吗？”
“可是……”
“就当是帮我一个忙，让我安心一点回家，好吗？”
她站在车门外，弯下腰看着我，那双粉红色的眼睛里写满了恳求。
“……唉，不幸啊。”
面对那种眼神，我还能说什么呢？我只能叹了口气，缩手缩脚地在真皮座椅上坐好，尽量减少自己和车内设施的接触面积。
轿车平稳地启动，将繁华的商业街甩在身后。
车厢里很安静，只有空调出风口细微的声响。艾丽莎坐在我旁边，有些疲倦地靠在椅背上闭目养神，经纪人则专注地开着车，并没有多问什么，大概是早就习惯了自家艺人的任性。
我侧过头，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街景。
玻璃上映出我略显疲惫的脸，还有放在膝盖上的那个精致纸袋。
我和白井黑子。
其实说到底，我们也只在那辆充满血腥味的救护车上见过一面。那时候我们都沉浸在巨大的冲击里，甚至连一句完整的话都没有说过。
在那种情况下建立起来的联系，真的能算是“缘分”吗？
但初春的话，还有艾丽莎的这份心意，就像是一双双推着我后背的手，让我无法再停留在原地装作什么都没发生。
车子最终停在了一栋略显老旧的公寓楼下。
这是学校临时给我安排的住所，和之前那个充满了回忆的宿舍相比，这里显得格外冷清和陌生。
“谢谢你送我回来。”
我下了车，对着车窗里的艾丽莎挥了挥手。
“上条先生。”
艾丽莎降下车窗，夜风吹动着她的粉色长发。
“虽然我不知道那个叫白井黑子的女孩在哪里，但我相信，如果是上条先生的话，一定能找到她的。因为……”
她笑了笑，那个笑容在夜色中显得格外明亮。
“因为你也是被‘奇迹’选中的人啊。”
黑色轿车缓缓驶离，融入了夜色之中。
我站在路灯下，手里提着那个带着淡淡薰衣草香气的纸袋，看着眼前这栋沉默的建筑物。
被奇迹选中吗？
我低下头，看了一眼自己的右手。
如果这只手真的能抓住什么奇迹的话，为什么当初却连那一线的生机都没能抓住呢？
但现在不是纠结这个的时候了。
我深吸了一口气，转身走进了楼道。
明天。
明天就去学舍之园附近的那个公园看看吧。
既然接下了送礼物的任务，既然答应了初春的请求，那我这个不幸的“共犯”，也是时候去面对那个同样被困在那个夜晚的幽灵了。
楼道里的感应灯随着我的脚步声亮起，将我的影子拉得老长，一直延伸到看不见的黑暗深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