敖尘带来的那枚残留煞气的西海鳞片置于玉案上。
与李靖身上的那枚所差无几。
杨戬凝视着它，额间天眼微光流转。
片刻后，他睁开眼，眸中不再是困惑，而是看透本质的冰冷。
“或许……我们想错了。”
杨戬的声音斩钉截铁，“他们不需要‘藏’任何东西。”
孙悟空看向他。
“这力量，煞气，封禁术……它们堂而皇之地存在着，就在西海的废墟上，就在李靖的死亡现场。”
杨戬的指尖离开鳞片，仿佛拂去尘埃。
“他们从不担心我们发现，因为他们拥有‘定义’这一切的权力。”
他目光扫过二人，语气沉静却蕴含着冰冷。
“西海覆灭，可以被定义为‘龙族叛乱，李靖平乱’。”
“……”
“李靖之死，可以被定义为‘勾结妖魔，内部清算’。”
“……”
“甚至生死簿无名，都与他们’无关‘，毕竟谁人不知，阎君不喜趋炎附势，又会受人指使篡改生死簿。”
“……”
“甚至你我今日在此。”他看向敖尘，眼神锐利，“若被察觉，便可定义为‘妖仙勾结，意图不轨’。”
“他们掌握着书写‘正史’的笔。”杨戬一字一顿，“他们不是在‘掩盖’，而是在‘书写’。他们书写的历史，就是三界公认的真相。”
这个结论，让神殿内的空气几乎凝固。
对手的强大，不在于隐藏罪证，而在于拥有对’事实‘的最终解释权。
就像他杨戬的妹妹被扣上与凡人私通的罪名，又被他亲手压下华山一般。
没人亲眼见过，可却成了大家心照不宣的事实。
“那……那怎么办？”
孙悟空眉头紧锁，感觉比面对十万天兵时还要憋屈。
“就任由他们胡说八道？”
“不。”
杨戬缓缓摇头，眼中燃起一种更为决绝的光芒。
“既然他们用‘书写历史’来统治，那我们要做的，就不是找到他们藏起来的‘真相’……”
他微微停顿，声音如同出鞘的利刃。
“……而是 ，当着三界众生的面，撕碎他们书写的历史，把我们看到的‘事实’，血淋淋地捅到光天化日之下。”
“……”
“我们要做的，不是‘寻找证据’，而是制造一场他们无法定义的事件 。”
他的目光变得极其锐利，看向了敖尘。
“龙王，西海龙族的怨念与不甘，就是最烈的火种。将这些情绪通过你的渠道，悄无声息地渗入三界每一个角落。如今我们需要的，不是流言，是共鸣 。”
敖尘颔首。
随即，他看向孙悟空。
“李靖的塔，我们要让它‘说话’。选择一个最恰当的时机，让塔中封存的执念与哪吒的记忆响彻云霄，成为那场‘事件’的号角 。”
孙悟空点点头。
她暗中摸了摸塔，李靖当初将塔托付给她，想必早已料算到如今的局面。
“当他们书写的历史，与万千生灵亲眼所见、亲耳所闻、亲身所感的‘事实’剧烈冲突时……”
杨戬的嘴角，勾起一丝冰冷到极致的弧度，“就是他们权柄崩塌的开始。”
策略彻底转变。
从‘暗中寻找被藏起的真相’，转向‘创造无法被掩盖的公开事实’。
这更符合天庭的霸道本质，也将矛盾推向了一个更宏大、更激烈的层面。
殿内云海翻涌，却仿佛被无形的力量压制，流动得异常缓慢。
杨戬负手而立，目光扫过鳞片，最终定格在虚空。
那眼神凌厉到仿佛穿透了神殿的阻隔，直视那高悬九天的凌霄宝殿。
杨戬之前那句“撕碎他们书写的历史”如同惊雷，余音仍在殿内回荡。
不知想到什么，孙悟空的眼睛瞬间亮了，如同两颗燃烧的太阳。
她猛地抓住杨戬的手臂，声音因激动而带着颤音。
“杨戬！你看到了吗？这条路……这条路走到最后，不就是要把那狗屁倒灶的旧天条也一起砸个稀巴烂吗？！”
她的话语，如同最烈的火种，瞬间点燃了杨戬眼底冰封之下的滔天烈焰。
“不错。”
杨戬反手紧紧握住她的手，力道之大，几乎要捏碎她的指骨，但他立刻意识到，稍稍放松，却依旧牢牢握着。
他看向她，目光灼灼，再无一丝阴霾与犹豫。
“寻回妹妹，查明真相，与你……我们所求的每一件事，都与那腐朽冰冷的天条背道而驰。它，便是横亘在我们面前，最大的那座五指山。”
见到二人如此默契，敖尘的眸子飞快的闪过一丝黯然，随即消失不见。
杨戬的思路清晰和宏大，声音低沉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
“李靖是棋子，西海是牺牲品……这一切悲剧的根源，都是那套维护少数人权柄、视万物为刍狗、压抑本性、判定你我为罪的旧秩序。修补无用，唯有连根拔起，彻底重塑。”
杨戬猛地转向敖尘和孙悟空，做出了最终的也是最具颠覆性的战略决断，每一个字都掷地有声。
“接下来，汇聚所有力量创造契机，联手推动……‘天条重塑’。”
这个目标，让见惯风浪的敖尘都倒吸一口凉气，手中的玉骨扇啪地合拢。
但随即，他脸上露出了近乎狂热的兴奋神色，眼中燃烧着积压了数百年的怨恨与渴望。
若天条重塑，四海才能真正自主。
他父王的仇……东海多年来的屈辱，才算真正得报！
“好！好一个‘天条重塑’！”
敖尘抚掌，声音因激动而微微提高，“这才配得上我东海龙族，押上一切的豪赌！”
“哈哈哈！就是说这才对嘛！”
孙悟空笑得张扬而快意，一把抄起旁边的金箍棒凌空一挥，棒风激得云海翻腾。
“扭扭捏捏查来查去有什么意思！要干，就干一票最大的！把那玉帝老儿的破规矩，彻底掀翻！看谁还敢说你我在一起是犯了天条！”
杨戬看向孙悟空的眼神露出了前所未有的轻松与柔和。
“敖尘。”
下一刻，他看向龙王，目光也锐利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