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一点,周家老宅沉睡在浓稠的夜色里。白天那场针对鑫能集团的绝地反击,在商业和舆论场掀起滔天巨浪,此刻尘埃落定,只剩疲倦的宁静。主宅灯火已熄,只余走廊几盏壁灯散着昏黄的光,将雕花木窗的影子拉得老长。
瑶瑶睡得很熟。白天的风波似乎并未在她心里留下太多痕迹,或许是孩子天生的过滤能力,或许是冥冥中某种力量的保护。她蜷在妈妈身边,小手抓着何粥粥的衣角,呼吸轻浅均匀。何粥粥也睡沉了,连日来的担忧和此刻的松弛让她陷入深眠。
整座宅子,只有两个人醒着。
周深在书房处理最后的文件,指尖落在键盘上的声音细碎而规律,带着一种镇定人心的力量。楼下,卡布站在客厅落地窗前,背对着月光,身影融入阴影,一动不动,仿佛一尊没有呼吸的雕塑。
他的眼睛是睁着的,瞳孔在黑暗中似乎有极淡的金色流光,静静扫视着庭院。风过叶动,虫鸣声声,远处偶尔有车声。一切似乎都在日常的轨道上。
但卡布知道,有些事,不在轨道。
白天刘鑫在机场被捕时的眼神,那种困兽犹斗的疯狂,他看得分明。那种人,绝不会坐以待毙。而刘鑫背后,或许还有更深的阴影。玉简的预言,血光之灾,外姓之祸,从来不会只有一招。
他微微侧耳,夜风中,捕捉到一丝不和谐的杂音。很轻,很短暂,像枯叶擦过墙皮,又像夜鸟惊飞。但卡布知道那不是。那是鞋底踩碎砂砾的声音,是布料摩擦墙壁的声音,是刻意放轻、压抑着杀气的呼吸声。
三个人。不,四个。从东西两面翻墙而入,落地无声,迅速分散,占据主宅几个关键的出入口和退路。动作是职业的,带着硝烟和血腥味。目标是主卧室,瑶瑶的房间。
卡布垂在身侧的手指,不易察觉地动了一下。掌心,一点极淡的金芒,自皮肤下渗出,凝聚。那光芒如此微弱,在暗夜里几乎看不见,却带着一种古老的、凛然的威严。
他没有动。依旧站在窗前,像一个真正的、对危险毫无察觉的管家。但他的“神念”已如无形的水波,瞬间漫过整座宅院,精确地锁定了那四个不速之客的位置、姿态、装备,甚至他们瞳孔中倒映的微弱月光,和他们心脏沉稳而冰冷的搏动。
其中一人,已悄然潜至瑶瑶卧室窗外,手指间寒光一闪,是特制的玻璃切割器。另一人绕向后门,准备接应。第三人守在楼梯转角,是狙击与封锁的位置。第四人,在庭院假山阴影里,观察全局,指挥。
标准的战术小队配置。刘鑫,或者说他背后的势力,是下了血本,要一击必杀,不留后患。目标明确:周家的小锦鲤,周锦瑶。杀了她,周家的“异星”就灭了,那可怕的、能指引他们逆转乾坤的“福运”就断了。
卡布缓缓闭上眼睛。再睁开时,瞳孔深处的金光凝实了几分。他不再压抑,那源于瑶池、守护了数百载仙家灵韵的气息,如沉寂的火山,悄然复苏了一丝。
他没有惊动任何人。楼上,周深敲击键盘的声音依然平稳。卧室里,瑶瑶在睡梦中咂了咂嘴,翻了个身。
庭院中,四个杀手动了。窗外那个,切割器无声地贴上冰冷的玻璃。楼梯转角那个,枪口微微抬起,对准了房门。后门那个,手已按在门锁上。假山阴影里的指挥者,对着耳麦,嘴唇微启,准备发出指令。
就是此刻。
卡布动了。不是身体移动,而是他的“神”,他的“意”,他身为金甲护卫长的、沉睡已久的战斗本能,骤然释放。
没有惊天动地的声响,没有炫目的光影。只有一股无形无质、却沉重如山的“势”,以他为中心,轰然扩散!那是纯粹的、来自更高位阶存在的威压,是仙神对凡俗的绝对俯瞰,是守护者对入侵者的凛然宣告。
庭院里的空气,瞬间凝滞。虫鸣断绝,风声消失。月光似乎都黯淡了一瞬。
四个杀手,动作同时僵住。切割器的钻石轮刚刚在玻璃上划出半道白痕,就再也无法推进。握枪的手指扣在扳机上,却无论如何也按不下去。按在门锁上的手,像是被冻结,失去了所有力气。而阴影里的指挥者,喉间的指令被生生堵回,瞳孔骤然收缩,只剩下无边的、源自灵魂本能的恐惧。
他们“看”到了。
不是用眼睛,而是用灵魂。在他们骤然被剥离的感官、被冻结的思绪、被恐惧攫住的意志核心,一道金色的虚影,如烙印般出现。那是一道顶天立地的身影,身披流光溢彩的金甲,看不清面容,只有一双眼睛,冰冷、威严、淡漠,如同九天之上俯瞰蝼蚁的神明。虚影手中,似乎握着一柄贯穿天地的长戈,仅仅是存在本身,就压得他们神魂欲裂,肝胆俱碎。
这不是幻觉,是直接烙印在灵魂深处的、位格的碾压。凡人面对真仙,蝼蚁面对神只,生不起丝毫反抗之心,只有匍匐和崩溃。
“滚。”
一个声音,不是用耳朵听见,而是直接在他们脑海中炸开。只有一个字,却仿佛带着雷霆万钧之力,裹挟着无尽的岁月和威严。
“咔嚓——”四个杀手的耳麦同时爆出细微的火花,瞬间报废。
紧接着,他们眼前一黑,意识彻底沉沦。身体软软地瘫倒在地,失去了所有行动能力,如同被抽走了骨头。
卡布缓缓收回那丝外溢的气息,眼中的金光敛去。他依旧站在窗前,身形未动分毫,仿佛刚才那惊心动魄的一幕从未发生。月光重新洒落,虫鸣渐起,夜风继续吹拂。
他抬起手,对着庭院虚空,五指轻轻一握,然后向外一挥。一股无形而柔和的力量拂过四个杀手。他们脑海中关于今夜潜入、关于卡布、关于那道金甲虚影、甚至关于雇主刘鑫的绝大部分指令和细节,如同被橡皮擦抹去,变得模糊、扭曲,最终被替换成一段精心编织的、逻辑自洽的虚假记忆。
做完这一切,卡布才轻轻转身,走上二楼,在周深书房门上,用指节极轻地叩了三下。
周深开门,脸色平静,但眼中带着询问。他刚才隐约感到一阵心悸,仿佛空气中有什么极度危险的东西一闪而过。
“先生,刚才有野猫闯入庭院,可能碰翻了东西,已经处理干净了。”卡布微微躬身,语气平淡无波,“请先生安心休息,不会再有任何打扰。”
周深看着卡布的眼睛。那双眼睛依旧温和、平静,但深处似乎有什么东西沉淀了下去,如同古井无澜。他点点头,没有多问:“辛苦了,卡布。你也早点休息。”
“是,先生。”卡布再次行礼,退下。
他回到楼下,没有再看庭院一眼。四个杀手会在十分钟后“自然”苏醒,带着被篡改的记忆,认为自己任务失败,被不知名势力打晕,侥幸捡回一条命,然后会在“后怕”和“职业道德”的驱使下,迅速离开这个国家,甚至可能去警局“自首”一些无关紧要的罪行,以求庇护。
至于雇主刘鑫,天亮后,他会收到一份措辞礼貌的“辞职信”,来自他花重金聘请的、据说从未失手的“专业人士”。信中会委婉地表示,目标家族的防卫力量“深不可测”,建议他“及时收手,以免惹祸上身”。
卡布走到瑶瑶卧室外,静静站了片刻。隔着门,他能“听”到里面一大一小两个平稳的呼吸声。小家伙似乎梦到了什么,咿呀了一声,又沉沉睡去。
他抬起手,掌心贴在门上。没有金光,没有符文,只有一丝极细微、极温柔的暖意,透过门板,悄然弥漫进去,如同无形的屏障,将房间内外隔成两个世界。任何恶意、任何窥探、任何不洁的气息,都无法再靠近半分。
做完这些,他才悄无声息地回到自己的房间。关上门,他走到窗前,望着东方天际那即将泛起的一线鱼肚白,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显露出部分真身,动用了本源仙力,篡改了凡人记忆。这在法则上,是越界。但他不后悔。守护的誓言高于一切法则,无论是仙界的,还是人间的。
瑶池的护卫长,下凡的使命,就是守护。守护那位淘气的小锦鲤,守护她选择的这一世,守护她在意的这些凡人家人。任何威胁,无论是商场的阴谋,还是暗处的刀枪,亦或是更深处、更不可言说的存在,他都会一一荡平。
不惜代价,不论手段。
晨光微熹,照亮了他年轻却沉稳的侧脸。那双总是低垂、温顺的眼眸深处,此刻映着天光,平静之下,是磐石般的坚定,和历经岁月洗礼的、属于守护者的孤高。
天,快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