硝烟尚未散尽，战场上弥漫着火药与血腥混合的刺鼻气味。
金帐汗国的骑兵在霰弹轰击下损失惨重，但草原战士的凶悍远超常人想象。残存的骑兵在百夫长的呼喝下重新集结，试图再次发起冲锋。他们绕开满地的人马尸体，在三百米外重新组成松散的冲击阵型。
卡布站在矮丘上，望远镜扫过战场。夕阳正缓缓沉入地平线，将草原染成一片暗红，仿佛大地本身在流血。他注意到敌军骑兵正在调整——一部分人下马，取下背上的复合弓；另一部分则从马鞍旁抽出备用的长矛。
“他们要混合作战。”卡布对身旁的副官低语，“骑兵冲击配合弓箭压制。传令，各连队准备应对箭雨。”
命令迅速传遍战线。士兵们从腰间解下小型圆盾——这是针对草原弓骑兵特别配发的装备。盾面由硬木包铁，直径不足两尺，却足以护住头颈和躯干要害。
果然，敌军阵中响起尖锐的号角。约三百名下马骑兵同时张弓，箭头斜指天空。
“举盾！”
三千面圆盾齐刷刷举起，在龙焱军阵线上方形成一片金属顶棚。
“嗖嗖嗖——”
箭矢破空声如蝗群过境。第一波箭雨以高抛物线射来，钉在盾牌上发出密集的“咚咚”声，少数箭矢穿过缝隙，带起几声闷哼和惨叫。
“稳住！”各连长在阵中大吼，“保持阵型！”
卡布从盾牌缝隙中观察敌情。就在箭雨压制的同时，约七百骑兵已重新上马，开始缓慢加速。典型的草原战术——弓箭扰乱，骑兵冲阵。
“狡猾。”卡布冷笑。敌人知道龙焱军火器犀利，不敢再像第一波那样单纯冲锋，而是试图用弓箭打乱阵型，为骑兵创造机会。
第二轮箭雨袭来，这次是平射。箭矢直接射向线列，钉在盾牌和胸甲上。一名士兵被射中大腿，惨叫倒地，立即被医护兵拖向后方。
骑兵开始冲锋，速度逐渐加快。两百五十米，两百米……
卡布等待最佳时机。夏式步枪的有效射程是四百米，但在实战中，三百米内才能保证精度和杀伤。他要等敌人进入死亡区域，却又不能太近，避免被骑兵一举冲破阵线。
一百八十米。骑兵已进入最佳射程，但卡布仍未下令。
副官焦急地看向他：“将军！”
“再等等。”卡布声音平静。他需要敌人完全进入射击扇面，需要他们无法轻易转向撤退。
一百五十米。领头骑兵的面容已清晰可见，那是位满脸刀疤的百夫长，挥舞着带倒钩的弯刀，口中发出野兽般的吼叫。
“就是现在。”卡布深吸一口气，令旗猛然挥下，“第一列，瞄准……放！”
命令通过旗语和号角传遍战线。
“砰——！”
如同一声撕裂布匹的巨响，第一排八百支夏式步枪同时开火！枪口喷出的火焰在黄昏中连成一道火线，浓密的白烟瞬间弥漫在阵前。
三百米外，冲锋的骑兵集群如同被无形的镰刀横扫。
铅弹以每秒四百米的速度飞出枪管，旋转着钻入血肉。前排骑兵的锁子甲在尖头铅弹面前形同虚设，铅弹穿透铁环，在体内翻滚变形，撕裂组织，打碎骨骼。马匹中弹后嘶鸣着翻倒，将背上的骑士甩出数米。
仅仅一轮齐射，就有超过两百名骑兵落马。冲锋势头再次被打断，后续骑兵不得不绕过或跳过倒地的同伴，阵型开始混乱。
“第二列，上前！”卡布令旗再挥。
第一列士兵迅速蹲下，开始装填。第二列士兵跨步上前，举枪，瞄准，动作整齐划一。
“放！”
第二波弹雨接踵而至。这次距离更近，不过一百二十米，命中率更高。铅弹穿透皮甲，钻入胸腔，打破头颅。鲜血在夕阳下喷溅，形成诡异的红雾。
骑兵冲锋彻底停滞。幸存的骑兵在阵前五十米处勒住马匹，茫然四顾。他们身周尽是同伴的尸体和垂死的战马，冲锋之路已被血肉阻塞。
“第三列，自由射击！”
卡布不给喘息之机。第三列士兵上前，不追求齐射的震撼，而是冷静地瞄准、射击、退后装填、再上前射击。弹幕变得连绵不绝，每几秒就有一波铅弹飞出。
残存的骑兵开始溃退。有人调转马头，有人干脆跳下战马趴在地上躲避子弹。纪律崩溃了，求生的本能压倒了一切。
“停火！”卡布下令。没必要浪费弹药追杀溃兵。
枪声渐熄，只剩下伤者的哀嚎和战马的悲鸣。白烟缓缓飘散，露出惨烈的战场。七百冲锋骑兵，能逃回去的不足两百。
龙焱军阵线响起压抑的欢呼，但很快被军官们喝止。
“检查装备，统计伤亡！”卡布走下矮丘，巡视战线。
士兵们沉默地执行命令。有人从水壶中倒水清洗枪管，有人检查刺刀是否牢固，医护兵在阵线间穿梭，将伤员抬往后方。
卡布注意到一名年轻士兵在颤抖——不是恐惧，而是亢奋后的生理反应。他拍拍士兵的肩膀：“做得很好。你杀了几个？”
“三……三个，将军。”士兵声音沙哑。
“记住这个数字。”卡布说，“但不要爱上它。我们杀人，是为了让更多人活着。”
士兵用力点头。
副官送来战报：“我军阵亡四十七人，伤一百二十九人，其中重伤三十八人。敌军至少损失五百骑兵，伤者不计。”
“把重伤员送往后方野战医院。”卡布说，“阵亡者就地掩埋，做好标记。我们要带他们回家。”
“是！”
夕阳完全沉入地平线，夜幕降临。士兵们点燃火把，开始清理战场。卡布回到矮丘，用望远镜望向远方。
敌军大营灯火通明，显然在重新部署。今天的战斗只是试探，真正的考验在明天。金帐汗国还有三万大军，而龙焱军算上预备队也只有五千。
“将军，晚饭准备好了。”勤务兵端来铁皮饭盒，里面是咸肉、硬饼干和一点煮豆子。
卡布接过饭盒，席地而坐。他望向周围——士兵们围坐在篝火旁，沉默地进食。有人写信，有人擦拭步枪，有人低声祈祷。
这就是战争。漫长的等待，短暂的爆发，然后又是等待。
“让士兵们轮班休息。”卡布对副官说，“前半夜我值班，后半夜你来。”
“将军，您需要休息……”
“这是命令。”
副官敬礼离去。
卡布吃完简单的晚餐，起身巡视防线。他检查哨位，与士兵交谈，查看火炮阵地。夜空无云，星河璀璨，与地上零星的火光相映。
远处传来狼嚎——草原狼被血腥味吸引而来。
“今晚不会平静。”卡布喃喃自语。敌军很可能趁夜袭营，或者用骑兵骚扰，不让他们休息。
他握紧剑柄，望向黑暗中的草原。无论来的是什么，龙焱军都已做好准备。
因为在他们身后，不仅是家园，还有整个文明的未来。而他们，是守护这道防线的最后壁垒。
夜幕深沉，战争远未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