废弃传送阵的残迹,在路无涯与沈清辞两股强大力量的共同激发下,竟意外地稳定启动。一阵剧烈的空间扭曲与失重感后,眼前的黑暗被一片炽烈滚烫的红光取代。
灼热的气浪扑面而来,带着浓重的硫磺与金属熔化的气息,还有一股令人心悸的、仿佛能焚尽一切又蕴含无尽死寂的恐怖能量波动。
三人(白茯苓昏迷)的身影出现在一个相对狭小、却由暗红色奇异晶体构成的平台之上。平台悬浮于无边无际、翻滚沸腾的赤金色岩浆“海洋”边缘,下方是深不见底的、仿佛能吞噬灵魂的灼热渊壑,正是当初白茯苓(泠音)为寻破解冰魄咒契机而纵身跳下的——涅盘火脉核心深处的“归墟之隙”!
这里,正是那位神秘古老声音的沉眠之地。
几乎在三人出现的刹那,平台周围的岩浆与混沌物质仿佛受到了某种刺激,剧烈翻涌起来,却又被平台本身散发的微弱光芒与古老符文所阻隔。
“咦?又是你们?”
那个苍老、沙哑、带着无尽岁月沉淀与玩世不恭意味的声音,再次毫无征兆地直接在沈清辞和路无涯的神魂深处响起,带着一丝明显的惊讶。
“战神泠音?你这丫头怎么搞成这副鬼样子了?”声音的注意力显然首先被沈清辞怀中昏迷不醒、气息奄奄的白茯苓吸引,“啧啧,上次来的时候虽然也狼狈,好歹活蹦乱跳,还带了只挺有意思的小黑凤凰……这次倒好,直接把神界主神和魔域尊主都打包带来了?阵仗不小啊。”
沈清辞和路无涯同时心神一凛!这声音的主人竟然能一眼看穿他们的身份!而且听其语气,对泠音(白茯苓)似乎颇为熟悉,甚至知晓她上次与沈星河同来之事!此地的神秘与古老,远超他们先前预料。
沈清辞将白茯苓护得更紧,冰蓝色的神力光罩抵御着外界的炽热,他抬起头,冰眸锐利地扫视四周翻滚的岩浆与混沌,沉声开口:“前辈是何人?此处是何地?还请现身一见。”
“现身?”那古老声音发出一阵怪笑,“老夫不过是一缕守着这破地方的残念,现什么身?倒是你们两个小子,一个冰疙瘩,一个火药桶,抱着同一个小丫头跑到老夫这儿来,想干什么?”
路无涯血瞳微眯,周身魔气隐隐升腾,对这装神弄鬼的声音并无多少敬畏,语气冷硬:“少废话!她伤得很重,需要救治。此地若有能为,最好拿出来!否则……”
“否则如何?拆了老夫这归墟之隙?”古老声音嗤笑,带着毫不掩饰的讥讽,“魔尊小子,脾气倒是不小。不过,你们是不是搞错了什么?这丫头是死是活,跟老夫有什么关系?上次助她解咒,不过是看在那小黑凤凰和归墟剑的份上,顺手为之。这次……”
声音顿了顿,似乎在仔细“打量”白茯苓的状况,随即发出一声更加古怪的叹息:“这次可麻烦多了。神魂破碎,本源枯竭,生机涣散……啧啧,还有这肚子里的……”
话音未落,沈清辞和路无涯几乎同时绷紧了神经!
“前辈知道她腹中孩儿?”沈清辞急声问道,声音带着难以掩饰的紧张。
“孩儿?”古老声音似乎觉得这个词有些滑稽,“现在说‘孩儿’还太早。不过是一缕因缘际会、勉强凝聚的先天灵机罢了。上次这丫头来此破咒,破碎重组之际,体内本源激荡,倒是无意中让这缕属于青珩小子的血脉灵机得了契机,依附于她新生神躯的核心,悄然孕化……老夫当时便察觉了,只是没想到,这缕灵机竟如此顽强,能在母体这般恶劣的状况下存续至今。”
它直接道出了沈清辞(青珩)的名字,甚至点明了孩子血脉的来源。
沈清辞心脏狂跳,冰蓝色的眼眸中闪过一丝希望的光芒:“前辈,这孩子……可还有救?她……可还有救?”
“救?”古老声音懒洋洋地道,“怎么救?你们也看到了,这丫头现在就是个漏底的罐子,自己都存不住半点生机,拿什么去滋养那缕脆弱的灵机?若不是有人以霸道手段强行令其沉睡,断绝了它对母体的索取,恐怕这丫头早就被吸干了,等不到你们找来。”
路无涯血瞳一暗,知道古老声音指的是他下令让灵胎沉睡之事。
“如今这灵胎沉睡,虽暂解了母体危机,却也断了自身成长之路。母体一日不恢复足够的生机与本源,它便一日无法苏醒,只能随着时间流逝,慢慢消散。而这丫头……”古老声音的语气难得严肃了些,“她的情况更糟。蚀魂魔气深入神魂,本源枯竭难复,再加上强行施展禁术、透支生命留下的道伤……若非她体质特殊,又有归墟之力和一丝涅盘之气吊着,早就魂飞魄散了。”
沈清辞和路无涯的心同时沉了下去。虽然早有预料,但从这神秘古老的存在口中得到如此确切的诊断,依旧如同被判了死刑。
“不过……”古老声音话锋一转,带着一丝玩味,“你们两个,倒是有点意思。”
它似乎“看”向了沈清辞:“冰疙瘩,你是这丫头的什么人?这么紧张?”
沈清辞没有丝毫犹豫,斩钉截铁,声音清晰地回荡在炽热的平台之上:
“她是本尊的妻子。泠音,是本尊失而复得的妻子。”
话音落下,平台周围的岩浆似乎都为之微微一滞。
路无涯血瞳骤缩,猛地看向沈清辞,眼中爆发出骇人的戾气与怒火,拳头捏得咯咯作响,但这一次,他没有立刻出声反驳或怒斥。或许,是因为此刻白茯苓的性命攸关;或许,是因为沈清辞那不容置疑的语气中蕴含的某种东西,让他暂时压下了暴怒。
古老声音似乎也愣了一下,随即发出一阵更加古怪的大笑:“妻子?哈哈哈!青珩小子,你倒是认得快!当年神界那帮老家伙要是听到你这话,怕不是要气得从棺材里跳出来!”
嘲笑过后,声音又转向路无涯:“火药桶,你呢?你又是这丫头的什么人?看你这恨不得吃了冰疙瘩的样子。”
路无涯胸膛剧烈起伏,血瞳死死盯着沈清辞,又看向昏迷的白茯苓,最终,从牙缝里挤出一句,带着不甘、愤怒,却同样斩钉截铁:
“她是本尊的魔后!未来魔域唯一的魔后!”
“哦?”古老声音似乎更加兴味盎然,“一个妻子,一个魔后?这丫头本事不小啊,能把神魔两界的至尊都迷得晕头转向,争着抢着要名分?哈哈哈,有意思,真有意思!”
它笑了一会儿,才慢悠悠地道:“不过,名分什么的,现在说这些有什么用?救不了命,都是空谈。”
沈清辞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焦灼与刺痛,对着虚空恭敬一礼:“前辈既然知晓内情,又能看穿一切,恳请前辈指点,如何才能救她?只要能救她,任何代价,本尊都愿承担!”
路无涯也上前一步,血瞳灼灼:“本尊亦然!只要她能活,什么条件,你尽管提!”
“代价?条件?”古老声音嗤笑,“老夫一缕残念,要你们的代价有何用?不过……”
它顿了顿,似乎在思考,又似乎在感应着什么。
“说起来,这丫头上次来破那劳什子冰魄咒,破碎重组,折腾得可够呛。老夫当时便觉得,她新生的神躯核心处,除了归墟之力,似乎还多了点别的东西……如今看来,应该就是青珩小子你留下的那缕血脉灵机了。只是当时极其微弱,老夫也未在意。”
“没想到啊没想到……”古老声音的语气变得有些唏嘘,“这缕灵机竟如此坚韧,在她体内这般恶劣的环境中,非但没有消散,反而与她的新生本源产生了一种奇妙的共生。如今它沉睡,不仅仅是因为外力强制,似乎也是它自身的一种保护机制,一种……等待。”
“等待?”沈清辞和路无涯同时捕捉到了这个关键信息。
“等待母体恢复,等待合适的时机。”古老声音道,“这缕灵机继承了你们二人最精华的部分——青珩小子的极致冰魄神性与这丫头兼容并蓄的归墟涅盘体质。它需要的,不仅仅是生机,更是一种能同时调和冰与火、生与死、神与魔的‘混沌源初之力’,才能真正唤醒并稳定它,让它得以继续成长,而不是在沉睡中慢慢枯萎。”
“混沌源初之力?”沈清辞眉头紧锁。那是传说中的力量,比混沌法则更加本源,近乎于天地未开时的“源气”,早已在诸天万界绝迹。
“没错。”古老声音肯定道,“而且,需要极其精纯庞大的量。这丫头自己的身体,现在是产生不了这种东西的。她需要外界的注入,一个……能够源源不断提供这种力量,并且能温和引导、修复她破碎本源与神魂的‘温床’。”
路无涯血瞳一闪:“什么地方有这样的‘温床’?”
古老声音沉默了片刻,缓缓道:“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沈清辞和路无涯同时一怔,随即猛地看向脚下这翻滚的岩浆,看向四周那粘稠的、翻滚着暗色斑块的混沌物质!
“归墟之隙……深处?”沈清辞的声音带着一丝难以置信的震动。这里充斥着极致的毁灭、死寂与混乱,怎么可能是“温床”?
“正是。”古老声音道,“归墟,虽是万物终末与寂灭之地,但物极必反,死之极处便是生之始源。这归墟之隙的最深处,那潭‘混沌源息’之池,便是这天地间残存的、最接近‘混沌源初’的力量之一。上次这丫头破咒,便是借了其中一丝气息。”
“但那是寂灭与侵蚀之力!”路无涯低吼,“她现在这么虚弱,进去岂不是立刻就会被撕碎、同化?!”
“正常情况下,确实如此。”古老声音不紧不慢,“但若有至亲血脉、且力量同源者为引,以自身为桥,分担绝大部分的侵蚀与冲击,再将那池中最精纯温和的一缕本源,引导渡入她体内……或许,有一线生机。”
它“看”向沈清辞:“青珩小子,你的冰魄神力与涅盘之力融合后,已带有一丝创造与守护的新生意韵,与那混沌源息中的‘生’的一面或有共鸣。更重要的是,你与那缕灵机血脉相连,你的力量,是唤醒和稳定它的最佳媒介。”
“而你,”它又转向路无涯,“魔尊小子,你的魔尊本源至阳至烈,霸道无比,但其中蕴含的‘毁灭’与‘吞噬’道韵,恰好能与混沌源息中‘死’与‘归寂’的一面产生对冲与调和,减轻这丫头直接承受的负面压力。而且,你似乎……以某种霸道的方式,与这丫头的神魂产生过深层次的羁绊?你的存在本身,或许能成为她神魂不至于彻底溃散的‘锚’。”
古老声音的话,如同一道惊雷,在沈清辞和路无涯心中炸响!
需要他们两人共同出手!一个为引,一个为盾!还需要深入这恐怖归墟之隙的最深处,去夺取那传说中的“混沌源息”!
风险巨大,成功率渺茫。
但,这是目前唯一的希望。
沈清辞和路无涯对视一眼。这一刻,两人眼中没有了之前的针锋相对与敌意,只有一种同样的决绝与破釜沉舟。
为了救她,哪怕要与这亘古的归墟为敌,与死神夺命,他们也在所不惜。
“具体该如何做?”沈清辞沉声问道,声音恢复了主神的冷静与威严。
路无涯也收敛了所有外露的情绪,血瞳中只剩下冰冷的专注:“说。”
古老声音似乎对两人的反应颇为满意,发出一声低沉的笑。
“好,既然如此……老夫便再管一次闲事。”
“听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