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蓝与漆黑,两种本该势同水火、彼此湮灭的极致力量,此刻却在血域魔宫外围这片污秽死地的上空,形成了短暂而诡异的“和谐”。
沈清辞的冰蓝神力如同最精密的刻刀,蕴含着至高的冰系法则与涅盘新生之意,精准地渗入绝封之阵的每一道裂痕,抚平能量乱流,加固阵法结构,驱散附着其上的血色侵蚀。他的动作沉稳而专注,冰蓝色的眼眸紧紧锁定着屏障内昏迷的白茯苓,仿佛周围的一切,包括旁边那个散发着滔天魔气的男人,都不存在。
路无涯的漆黑魔焰则如同最狂暴的熔炉,充满了毁灭与破坏的暴戾气息。但他并未肆意攻击屏障,而是将魔焰凝聚成一道道细若发丝、却凝练到极致的暗色火线,如同灵蛇般钻入屏障能量运转的节点与核心符文之中,以最霸道却也最直接的方式,焚烧、瓦解着阵法内部的支撑结构。他血瞳赤红,额角青筋隐现,显然并不擅长如此精细的操作,全凭一股蛮横的力量和必须破开这该死的屏障、立刻将她带出来的执念在支撑。
两人没有任何交流,甚至不曾对视一眼,却仿佛有着某种无言的默契。冰蓝神力主修复与稳定,确保破阵过程不会对内部脆弱的生命造成二次伤害;漆黑魔焰主破坏与瓦解,强行撕开生路。一守一攻,一稳一破,竟在对抗这结合了神魔之力的绝封之阵时,产生了意想不到的效果。
绝封之阵的光芒在两种力量的夹击下剧烈闪烁,发出不堪重负的哀鸣。屏障上的裂痕如同蛛网般蔓延,却又在冰蓝神力的修补下不断被遏制、弥合一部分。核心处的几个关键节点,在魔焰的持续焚烧下,终于开始逐一崩溃、黯淡。
时间在紧张的对峙与破阵中一点点流逝。周围的血色雾气仿佛被这两股突然降临的、强大到令人战栗的气息所震慑,暂时停止了凝聚与冲击,只是在远处翻滚涌动,发出更加尖锐恶毒的低语。
终于——
咔嚓!
一声清脆的、仿佛琉璃碎裂的声响,自屏障最中心传来!
紧接着,如同连锁反应,整个绝封之阵的光芒骤然熄灭!构成屏障的月白与幽蓝能量如同溃堤的洪水般向内坍缩、消散!
封印,破了!
失去了屏障的阻隔,石厅内那混合着尘埃、血腥、药草与一丝极其微弱的归墟气息,瞬间涌了出来。
沈清辞和路无涯几乎在同一时间动了!
两道身影快如闪电,瞬间便掠入了石厅之内!
沈清辞先一步到达白茯苓身边。他半跪下来,动作是前所未有的轻柔,小心翼翼地将她从冰冷的地面扶起,让她靠在自己怀中。冰蓝色的神力如同最温和的溪流,迅速将她全身笼罩,开始探查她体内的情况。
入手处,一片冰凉。她的身体轻得仿佛没有重量,脉搏微弱得几乎难以捕捉,神魂波动更是飘忽欲散。体内的情况比他想象的还要糟糕——经脉枯竭,神源黯淡,蚀魂魔气虽然被某种力量暂时压制在神魂角落,却如同潜伏的毒蛇,蠢蠢欲动。而最让他心胆俱裂的,是她小腹深处,那股与他血脉相连的生命波动,微弱得如同即将熄灭的烛火,时断时续,仿佛下一刻就会彻底沉寂!
冰蓝色的眼眸中瞬间布满了血丝,沈清辞几乎要控制不住周身暴走的神力。他立刻将最精纯温和的冰魄本源之力,混合着一丝涅盘生机,源源不断地渡入她体内,护住她的心脉与神魂核心,同时小心翼翼地探向那脆弱的灵胎,试图以自身最本源的力量进行安抚和滋养。
路无涯紧随其后,看到沈清辞已经将人护住,血瞳中闪过一丝复杂,但更多的是一种如释重负的急迫。他并未上前争抢,只是站在一步之外,死死盯着白茯苓苍白的面容和沈清辞施救的动作,双拳紧握,周身魔气因为极致的压抑而不稳地波动着。
他能感觉到她的状态极差,比在镇渊堡分别时还要糟糕无数倍!都是因为他!如果不是为了掩护他们撤离,如果不是独自留下面对这未知的危险……
“她怎么样?!”路无涯的声音沙哑紧绷,带着难以掩饰的焦灼。
沈清辞没有立刻回答,全神贯注于手中的救治。片刻后,他才稍稍松了口气,但眉头依旧紧锁,声音冰冷而凝重:“性命暂时无虞,但本源枯竭,神魂重创,灵胎……极度虚弱,随时可能……”
他没有说下去,但路无涯已经明白了。血瞳骤然缩紧,一股暴戾的杀意冲天而起!他猛地转身,血红的眼眸扫向石厅之外那翻滚的血色雾气,仿佛要将这整片血域魔宫都焚成灰烬!
“是这里的鬼东西伤的她?”路无涯声音如同九幽寒冰。
“不止。”沈清辞冷冷道,目光落在白茯苓身上那些旧伤和体内混乱的能量残留上,“她在此之前就承受了难以想象的重创和消耗。此地邪恶气息的侵蚀只是雪上加霜。”他顿了顿,冰蓝色的眼眸终于转向路无涯,眼中是毫不掩饰的质问与冰冷,“路无涯,你将她带到魔域,就是这样‘保护’她的?”
这句话如同点燃了炸药桶。
路无涯猛地转回身,血瞳与沈清辞冰蓝的眼眸狠狠撞在一起!
“本尊如何保护她,轮不到你来质问!”路无涯低吼,魔气翻腾,“沈清辞!你早干什么去了?!她在神界受尽委屈、重伤濒死的时候你在哪里?!她被流言中伤、独自离开的时候你又在哪里?!现在跑来充什么好人?!”
沈清辞身体几不可察地一僵,冰蓝色的眼眸深处掠过一丝清晰的痛楚与愧疚,但随即被更深的寒意覆盖:“那是本尊与她之间的事。现在,她需要立刻离开这里,接受最妥善的救治。魔域,不安全。”
“不安全?”路无涯嗤笑,血瞳中满是讥诮与戾气,“神界就安全?冰霄殿就安全?让她再回去听那些闲言碎语,还是等着你的‘揽月神女’归来,让她无处容身?!”
“揽月”二字,像是一根刺,同时扎中了两个男人心中最敏感的部位。
沈清辞眼神骤然冷冽如刀:“住口!本尊与揽月之事,与你无关,更与泠音无关!”
“无关?”路无涯上前一步,几乎与沈清辞面对面,灼热暴戾的魔气与冰冷威严的神力激烈碰撞,发出嗤嗤的声响,“那你告诉我,她为什么宁愿独自逃来魔域,宁愿重伤濒死也要离开神界?!沈清辞,你连自己的女人都护不住,让她落到这般田地,还有什么资格在这里指责本尊?!”
“本尊的事,轮不到你来评判!”沈清辞的声音也带上了怒意,怀抱着白茯苓的手臂微微收紧,“她现在需要的是救治,不是无谓的争执!让开!”
“该让开的是你!”路无涯寸步不让,血瞳死死盯着他怀中昏迷的人,“她是本尊带回魔域的,她的承诺是对本尊许下的!她的伤,本尊自然会治!用不着你假惺惺!”
两人之间,剑拔弩张,冰火之力对冲,将石厅内本就稀薄的空气都搅得扭曲爆鸣。躺在沈清辞怀中的白茯苓似乎被这激烈的气息冲突所扰,无意识地蹙了蹙眉,发出一声极其细微的呻吟。
这声呻吟如同冷水,瞬间浇熄了两人部分升腾的怒火。
沈清辞立刻收敛了外放的神力,将更多温和的力量渡入她体内安抚。路无涯也强行压下了翻腾的魔气,血瞳中闪过一丝懊恼与心疼。
短暂的僵持。
沈清辞深吸一口气,冰蓝色的眼眸恢复了绝对的冷静。他看了一眼怀中气息微弱的人,又看了一眼石厅外那越来越浓郁、仿佛有什么更加恐怖的东西正在被惊动的血色雾气。
“此地不宜久留。”他沉声道,语气不容置疑,“血域魔宫的气息正在被彻底引动。带着她,我们立刻离开。至于去处……”
他顿了顿,目光与路无涯对视。
两个男人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同样的判断——无论去神界还是回魔域万魔殿,路途都不近,且可能面临拦截或更多未知风险。而以白茯苓此刻的状态,经不起任何颠簸和拖延。
几乎在同一时间,两人的目光,不约而同地,投向了石厅深处,那条被白茯苓之前利用过的、通往废弃传送阵残迹的隐秘通道。
那里,或许有离开此地的捷径,或者……其他选择。
“先离开这里再说。”路无涯率先开口,语气依旧硬邦邦,但已少了些针锋相对。
沈清辞微微颔首,没有反对。他小心地将白茯苓横抱起来,用神力形成一个稳固温养的光罩将她护住。
路无涯看着他的动作,血瞳眯了眯,最终没有说什么,只是转身,走向那条通道入口,魔气涌动,开始探查和清理可能存在的残余危险与追踪痕迹。
沈清辞抱着白茯苓紧随其后。
两人一前一后,迅速没入了幽暗的通道之中。
石厅内,重归寂静与空荡。
唯有入口处破碎的屏障残光,与空气中尚未完全消散的、属于两位至尊的冰火气息,证明着方才那场短暂而激烈的对峙与破障。
而石厅之外,血色的雾气翻涌得更加剧烈,低语声化为了尖锐的嘶嚎,仿佛有什么沉眠的恐怖存在,正因外来者的闯入与屏障的破碎,而缓缓苏醒。
更深处,那传说中的血域魔宫,隐藏在无边的血色与诅咒之后,散发着令人灵魂战栗的、不祥的脉动。
他们的到来,或许早已惊动了某些不应被惊动的东西。
逃离,只是开始。
真正的危机与抉择,或许才刚刚拉开序幕。
但此刻,无论是沈清辞还是路无涯,心中唯一的念头,便是带着怀中(身后)这个昏迷的女子,尽快离开这片死地,为她争取一线生机。
至于其他……等她能睁开眼,亲口告诉他们,再做计较。
通道曲折向下,通向未知的前路。
冰与火,神与魔,因一人而短暂交汇。
前路凶险未卜,但至少,他们都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