镇渊堡据点内的时间流逝,与魔域地表永无止歇的混乱风暴形成奇异的对照。这里只有魔晶稳定柔和的光晕,和弥漫在空气中的淡淡药香与纯净魔能。
三日过去。
白茯苓的恢复速度让鬼枯手再次惊叹。蕴神幽草与冰魄玉髓的效力,在她涅盘重生的经脉与神源中得到了最大化的吸收。体内因强行催动“月殒”造成的细微撕裂已愈合大半,消耗的神力也恢复了六七成。她谨慎地控制着归墟神力的流转,避免触及灵胎与蚀魂魔气的平衡。日常修炼时,她能感觉到那团沉睡的生机似乎也在缓慢成长,带着一种温顺却坚韧的生命力,与她的本源紧密相连。这种感觉陌生而奇异,但她已能渐渐平静以对。
路无涯的伤势恢复得比她预想中更快。魔尊的体魄与强大的自愈能力在得到鬼枯手精心调理后,效果显着。右肩深可见骨的伤口已生出新的肉芽,虽未完全愈合,但已不影响基本活动。最麻烦的神魂震荡,在安魂魔药与他自己强横的魔魂压制下,也趋于稳定。只是他眉宇间总萦绕着一丝挥之不去的、因蚀魂魔气残留影响带来的隐痛与烦躁,使他周身的气息比平时更加阴郁难测。
两人之间形成了一种默契。白日里,路无涯会去石厅中央的传讯魔阵处处理事务,听取各方汇报,下达指令。白茯苓则在石室调息,或偶尔在石厅边缘静坐,翻阅据点内有限的一些关于魔域地理、封印古籍的记载——这些是路无涯默许鬼枯手提供给她的。
她发现,路无涯在处理魔域事务时,完全是另一种模样。暴戾与任性被收敛起来,取而代之的是果决、冷酷、高效到近乎无情的统治手腕。魔阵中传来的声音或影像,有禀告魔物暴动规模加剧的,有汇报某处上古封印裂隙扩大的,也有支吾其词、暗示某些魔族势力态度暧昧的。路无涯的回应往往简短直接,或调兵遣将,或严令死守,或直接下达清除指令,血瞳中不带丝毫温度。
白茯苓看得出,魔域的局势比表面更严峻。嚎哭深渊的异动并非孤例,多处上古禁地皆有不安迹象,仿佛整个魔域的地脉都在躁动。而魔域内部,也并非铁板一块。路无涯以绝对力量镇压四方,但暗处的觊觎与异心从未停止,尤其在他受伤、气息衰弱的消息可能走漏之后。
第四日清晨。
白茯苓结束一夜调息,走出石室。石厅中,路无涯已站在传讯魔阵前。他今日换了身干净的玄黑锦袍,右臂仍用特殊的绷带固定着,但身姿挺拔如旧,周身魔息沉凝,已恢复了八九成威势。
魔阵正闪烁着急促的血色光芒,传来断断续续、夹杂着刺耳杂音的讯息,似乎来自极远且干扰严重之地。
“……黑齿渊……封印……崩裂在即……守军伤亡过半……请求……支援……”声音充满绝望。
路无涯血瞳冰冷,盯着魔阵中扭曲的光影,问道:“裂痕扩大的速度?预计完全崩裂时间?”
“每……每刻都在扩张……最多……最多再撑两日……”对方的声音几乎被杂音淹没。
“知道了。”路无涯切断通讯,转身走向堆放物资的区域。鬼枯手正指挥魔侍清点一些战斗物资和魔药。
“尊上?”鬼枯手见路无涯面色沉凝,心知不妙。
“准备传送阵,目标黑齿渊外围哨站。”路无涯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本尊亲自去一趟。”
“尊上!您的伤——”鬼枯手急道。
“无碍。”路无涯打断他,血瞳扫过刚刚走过来的白茯苓,“你也准备一下。黑齿渊的上古封印,与神族当年布下的‘九曜镇魔大阵’有关联。或许需要你的归墟神力。”
这是陈述,而非商议。
白茯苓神色平静:“好。”她顿了顿,看向鬼枯手,“先生,此处的防御阵法,可能抵挡万一的袭扰?”
鬼枯手一愣,随即明白她话中深意——路无涯重伤未愈却要离开据点的消息若泄露,此地恐成靶子。他肃然道:“殿下放心,此处据点虽小,但阵法乃尊上亲手布置,隐蔽与防御极强,且留有紧急撤离通道。老朽也会加强戒备。”
路无涯看了白茯苓一眼,血瞳中掠过一丝几不可察的什么,未再多言,转身去检查传送阵的准备工作。
黑齿渊位于魔域西南腹地,距离嚎哭深渊颇远,是一处终年弥漫着黑色毒雾、渊底据说直通某处远古战场的凶地。那里的封印镇压之物,据古籍零星记载,与上古神魔大战时期被击溃的某个强大魔神残骸有关。
据点内的传送阵规模不大,一次性最多传送三人。路无涯、白茯苓,以及一名自愿跟随的、擅长阵法和魔纹解析的灰袍魔族老者——他是鬼枯手的师弟,被称为“墨纹”。
传送阵启动,幽蓝的光芒吞没三人。空间扭曲拉扯感传来,片刻后,脚下重新踏足实地。
浓烈得化不开的黑色毒雾瞬间包围了他们,即便有护体魔元\/神力隔绝,依然能感觉到那股侵蚀与麻痹之意。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血腥味和魔物特有的腥臭。脚下是滑腻、布满某种粘液的暗红色岩石,远处传来隐约的、兵刃交击与嘶吼惨叫的声音。
这里是一处位于黑齿渊边缘高地的简易哨站。几座以魔铁和黑石垒砌的防御工事已有多处破损,地上散落着魔族士兵的残破兵甲和尚未完全干涸的紫黑色血液。幸存的守卫不足二十人,个个带伤,眼神疲惫而惊惶。
看到传送阵光芒亮起,尤其是看到从中走出的那道玄黑身影时,守卫们如同抓住了救命稻草,纷纷单膝跪地,声音哽咽:“尊上!”
路无涯血瞳扫过残破的哨站和士兵们的惨状,面色更沉:“守将何在?”
一名断了一臂、浑身浴血的魔将挣扎着上前:“禀尊上!末将在此!黑齿渊深处的封印裂痕已扩张至三十丈,每时每刻都有被污染的渊魔涌出!它们……它们似乎受某种力量驱使,疯狂冲击哨站!我们……我们快守不住了!”他指向哨站下方,那被浓重黑雾笼罩的深渊方向。
即使隔着毒雾,也能感觉到那里传来的、令人心悸的混乱与暴虐能量波动,以及密密麻麻的、令人头皮发麻的蠕动与嘶鸣声。
路无涯走到哨站边缘,凝目望去。血瞳穿透层层毒雾,看到了下方深渊岩壁上那道巨大的、如同丑陋伤疤般正在不断撕裂扩大的暗紫色裂痕。裂痕周围的空间都在扭曲,无数形态扭曲、被黑色粘液包裹的渊魔正源源不断地从中爬出,向哨站涌来。
“果然是‘九曜镇魔’的残阵节点。”白茯苓也来到他身侧,归墟神力运转于双目,看到了裂痕边缘那若隐若现的、已黯淡破碎大半的古老金色阵纹。“阵眼核心似乎被某种污秽力量侵蚀、逆转了。”
“能修复吗?”路无涯问得直接。
“需靠近查看阵眼具体状况,清理侵蚀源,重新注入正序神力激活残阵。”白茯苓冷静分析,“但下方魔物太多,靠近不易。且……”她看向路无涯,“修复过程需要时间,不能受干扰。”
路无涯血瞳中戾气一闪:“本尊开路,清理一片区域。墨纹,你随她下去,协助辨认阵纹节点。”
“是,尊上!”墨纹老者躬身。
“你的伤……”白茯苓看向他右肩。
“啰嗦。”路无涯已握住了【陨星】剑柄,漆黑魔焰自剑身升腾而起,他周身气势陡然攀升,虽不及全盛,但那属于魔尊的、睥睨一切的威压依旧让周围幸存的守卫精神一振。
“走!”
话音未落,路无涯身影已化为一道黑色流星,径直冲下哨站,迎向那如潮水般涌来的渊魔大军!
【陨星】剑挥洒出滔天魔焰,所过之处,那些被污染的渊魔如同积雪遇沸油,纷纷惨叫消融。他并非一味杀戮,而是以狂暴无匹的剑势,硬生生在魔潮中撕开一条通道,直指那道裂痕所在!
白茯苓不再犹豫,与墨纹对视一眼,两人身化流光,紧随其后,沿着路无涯开辟的血路疾驰而下。
越靠近裂痕,毒雾越浓,那股混乱污秽的气息几乎凝成实质。周围的渊魔也更加疯狂、强大,不断从两侧和后方涌来,试图填补被路无涯斩出的空缺。
路无涯剑势如狂风暴雨,将靠近的魔物绞杀殆尽,牢牢护住身后两人前进的路径。他右肩的伤口处传来阵阵刺痛,但他恍若未觉,血瞳死死锁定前方裂痕,魔元催动到极致。
终于,三人突破重重魔潮,抵达裂痕边缘一处相对凸出的平台。
这里距离裂痕仅十丈之遥,可以清晰看到那道暗紫色裂痕如同活物般脉动、扩张,边缘处破碎的金色阵纹闪烁着微弱的光芒,正被一种蠕动的、暗红近黑的污秽能量不断侵蚀、覆盖。裂痕深处,隐隐传来令人神魂颤栗的低语与嘶吼。
“就是那里!阵眼核心应在裂痕左侧三丈处的岩壁内!”墨纹老者指着裂痕边缘一处不起眼的凹陷,那里残留的阵纹光芒稍强。
但裂痕中正不断涌出魔物,更有几头气息格外强大、形如巨型多头蠕虫的渊魔挡在了那凹陷之前。
“本尊引开它们。”路无涯声音冷冽,【陨星】剑一横,一道更加霸烈的剑芒斩向那几头巨型渊魔,同时他周身爆发出强烈的魔尊气息,如同一盏明灯,瞬间吸引了裂痕周围绝大部分魔物的注意力!
“走!”他对白茯苓低喝。
白茯苓点头,与墨纹迅速冲向那处凹陷。
靠近后,白茯苓看得更清楚。凹陷处内嵌着一块半人高的、布满玄奥金色纹路的古碑,但此刻古碑表面已被暗红色污秽能量覆盖大半,纹路黯淡,中心处甚至出现了一道细微的裂纹。
“这是‘九曜镇魔大阵’的‘荧惑’节点阵碑!”墨纹老者快速道,“侵蚀能量来自裂痕深处,必须清除碑面污秽,修复裂纹,再以正序星辰神力或与之同源的高阶神力激活!”
白茯苓伸出手,掌心月白光芒凝聚,归墟神力谨慎地探向碑面。当她的神力接触到那些暗红污秽能量时,立刻感受到一股强烈的怨毒、疯狂与侵蚀之意反扑而来!
这不是普通的魔气或深渊能量,更像是……某种被污染、扭曲的神魂怨念与魔神残力的混合体!
她眉头紧蹙,加大神力输出。月白色的归墟光芒如同最纯净的火焰,开始一点点灼烧、湮灭那些暗红污秽。过程缓慢,且对她的神力消耗不小。那些污秽能量仿佛有生命般挣扎、反扑,发出无声的尖啸。
远处,路无涯与数头强大渊魔及源源不断的魔潮激战正酣。剑光魔焰纵横,轰鸣不断。他牢牢守住平台入口,不让任何魔物干扰到白茯苓这边。
时间一点点过去。
白茯苓额头渗出细密的汗珠。古碑表面的污秽能量终于被清除大半,露出了下方残破的金色阵纹。但中心那道裂纹,却比她预想的更麻烦。它不仅仅破坏了阵纹结构,更深达碑体内部,仿佛被某种尖锐之物刺穿。
“殿下,裂纹深处似乎有异物!”墨纹老者以特殊魔镜观察后惊呼。
白茯苓凝神感知,果然,裂纹深处,隐约有一缕极其隐晦、却散发着不祥与毁灭气息的暗红丝线,如同活物般微微蠕动,正是它在持续释放污染能量,阻止阵碑自我修复!
必须将其拔除!
她并指如剑,凝聚起一缕极度凝练的归墟剑意,小心翼翼地向裂纹深处探去,试图缠住那缕暗红丝线。
就在她的剑意即将触及丝线的刹那——
异变陡生!
那缕暗红丝线猛地一颤,爆发出远超之前的狂暴怨念与污秽能量!同时,裂痕深处那一直存在的低语与嘶吼骤然放大,化作一声直刺灵魂的、充满无尽恶意的咆哮!
轰!!!
整个黑齿渊仿佛都震动了一下!裂痕猛然扩张了数尺!更加浓郁污秽的暗红能量喷涌而出!
平台剧烈摇晃,更多、更强大的渊魔从扩张的裂痕中疯狂涌出,一部分扑向路无涯,另一部分竟调转方向,直扑白茯苓和墨纹所在!
路无涯血瞳骤缩,厉喝一声,【陨星】剑爆发出冲天魔焰,将面前几头渊魔暂时逼退,身形疾闪,试图回援。
但涌向白茯苓的魔物速度极快,且其中竟夹杂着几道快如鬼魅的暗影!
白茯苓正处于拔除那缕诡异丝线的关键时刻,心神大部分集中在阵碑上,面对突如其来的袭击,只来得及撑起一层归墟神力护盾。
嗤!嗤!
两道暗影撞在护盾上,竟发出腐蚀般的声响,护盾剧烈波动。同时,另外几头渊魔的攻击也已临身!
墨纹老者惊呼,试图阻挡,却被一头渊魔撞开,吐血倒地。
千钧一发之际——
一道黑影以更快的速度挡在了白茯苓身前!
噗!噗!
利爪撕裂血肉的声音响起。
路无涯用后背,硬生生扛下了那几道针对白茯苓的致命攻击!玄黑锦袍瞬间被撕裂,后背添上数道深可见骨的伤口,紫黑色的污血飚溅!
但他身形纹丝不动,反手一剑将最近的两头渊魔斩碎,血瞳猩红地怒视裂痕深处:“找死!”
白茯苓心神剧震,看着挡在身前那染血的高大背影。他右肩的绷带早已被震散,新旧伤口同时崩裂,鲜血浸透半边衣袍,后背更是血肉模糊。
但他依旧如山岳般挡在那里,将所有攻击隔绝在外。
“专心!”路无涯嘶哑的声音传来,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
白茯苓猛地收回心神,眼神重新变得冰冷锐利。她知道,此刻任何犹豫都是辜负。
归墟剑意全力爆发,如同最精准的手术刀,终于彻底缠住那缕暗红丝线,猛地向外一扯!
嗤——!
一声仿佛灵魂被撕裂的尖啸从丝线上传来。丝线被强行拔出阵碑裂纹,在月白剑光中剧烈挣扎、扭曲,最终“嘭”的一声化为飞灰。
就在丝线被拔除的瞬间,古碑上的金色阵纹猛然亮起!虽然依旧残破,但那股持续释放的污染源头消失了,阵纹开始缓慢自我修复,散发出微弱的、却纯净的正序星辰之力。
裂痕扩张的速度明显减缓,涌出的渊魔气息也弱了一分。
但危机并未解除。裂痕依旧存在,涌出的魔物依旧众多,而路无涯伤势更重了。
“阵眼污染已清,残阵开始自我修复,但需时间稳固!必须暂时封住裂痕,减少魔物涌出!”白茯苓快速对路无涯道。
路无涯喘息粗重,血瞳扫过依旧汹涌的魔潮和那道裂痕,又看了一眼不远处挣扎爬起的墨纹和下方哨站方向——那里的守卫显然已无力再支撑大规模魔潮冲击。
他眼中闪过一丝决绝。
“你与墨纹,带哨站剩余的人,启动备用传送阵,撤回镇渊堡。”他声音低沉,却带着不容反驳的意味。
“你呢?”白茯苓心下一沉。
路无涯扯了扯染血的嘴角,目光投向那道裂痕:“本尊留下,以【陨星】剑暂时镇封裂痕,为残阵修复和你们撤离争取时间。”
“你伤太重!独自留下太危险!”白茯苓急道。他现在魔元损耗严重,旧伤新创叠加,还要面对近乎无穷的魔潮和裂痕深处可能存在的未知威胁……
“这是命令。”路无涯血瞳转向她,里面是她熟悉的、不容置疑的霸道,“魔域不能失去这道屏障。你是神族,没必要陪本尊死在这里。走。”
他说得冷酷,仿佛只是权衡利弊后的最佳选择。
但白茯苓看着他染血却挺直的背影,看着他即便重伤依旧试图独自扛起一切的姿态,心中那股复杂的情绪再次翻涌。
她忽然上前一步,与他并肩而立,归墟剑横在身前,月白剑光再次亮起。
“我的承诺,是助你平定魔域之乱。”她声音清冷,却字字清晰,“封印未稳,魔潮未退,承诺未了。”
她侧头看他,目光平静而坚定:“要么一起封住它,要么一起想办法。让我临阵脱逃,路无涯,你看错人了。”
路无涯猛地转头,血瞳死死盯着她,里面翻涌着震惊、恼怒,还有一种更深沉的、连他自己都未曾预料到的震动。
他想呵斥她不知死活,想强行命令她离开。
但对上那双清澈却执拗的眼眸,所有到了嘴边的话,却堵在喉咙里。
半晌,他狠狠地、近乎咬牙切齿地低吼:“……随你!”
说罢,他不再看她,转而将全部注意力投向裂痕,【陨星】剑上再次燃起魔焰,只是那焰光,比之前黯淡了些许。
墨纹老者已勉强爬起,听到两人对话,老眼含泪,却知此刻不是犹豫之时,嘶声道:“尊上,殿下!老朽有一法,或可加速残阵修复,并暂时强化封印!需借尊上魔尊精血为引,殿下归墟神力为枢,配合此处地脉魔能,布下‘三元镇魔禁’!但此法对二位消耗极大,且需近距离维持至少一炷香!”
路无涯与白茯苓对视一眼。
“说!”两人几乎同时开口。
墨纹快速说出法诀与布阵要点。此法凶险,却是目前唯一可能快速稳住局面的办法。
没有时间犹豫。
路无涯并指划破自己左腕,暗金色的魔尊精血涌出,按照墨纹指示,以血为墨,在平台地面上刻画起繁复的魔纹。
白茯苓则催动归墟神力,灌注到阵碑之中,稳定并引导其修复之力,同时分心配合路无涯的血纹,注入纯净的神力节点。
墨纹老者不顾伤势,拼命调动周围地脉中残存的魔能,汇入正在成形的禁制之中。
三股力量——魔尊精血、归墟神力、地脉魔能——在墨纹的引导下,艰难却顽强地开始融合,构成一个三色流转、将裂痕与阵碑笼罩在内的临时禁制光圈。
裂痕中的魔物似乎感受到了威胁,更加疯狂地涌出,冲击着禁制光圈和护在前方的路无涯与白茯苓。
两人背靠着背,剑光与魔焰交织成死亡的屏障,将扑来的魔物不断斩杀。鲜血不断从他们身上滴落,分不清是谁的。
禁制光圈越来越亮,三色光芒开始压制裂痕中涌出的污秽能量,并辅助阵碑加速修复。
一炷香的时间,在此刻漫长得如同永恒。
每一息都是厮杀,都是消耗,都是意志的比拼。
白茯苓能感觉到体内神力飞速流逝,经脉传来胀痛。路无涯的气息也越来越不稳,但他挥剑的手依旧稳如磐石。
终于——
嗡!!!
禁制光圈彻底成形,化作一个稳固的三色光罩,将裂痕开口处牢牢封住!虽然光罩在不断被内部的魔物冲击而波动,但确实有效阻挡了魔潮大规模涌出!同时,阵碑上的金光大盛,修复速度明显加快!
“成功了!暂时封住了!”墨纹老者虚脱般瘫坐在地,老泪纵横。
路无涯和白茯苓也同时松了口气,紧握兵器的手微微发颤。
但两人都知道,这禁制只是临时措施,维持不了太久。必须尽快让阵碑彻底修复,或者调集大军前来彻底镇压。
“走!”路无涯当机立断,一把捞起虚脱的墨纹,对白茯苓低喝。
白茯苓点头,三人不再停留,趁着禁制封住裂痕、魔潮压力大减的时机,迅速向哨站方向撤离。
沿途仍有零散魔物阻拦,但已构不成太大威胁。
很快,他们撤回哨站。幸存的守卫早已按照路无涯之前的命令,启动了备用的小型传送阵。
幽蓝光芒再次亮起。
在最后看了一眼那被三色光罩暂时封住的裂痕,和下方依旧汹涌但被阻隔的魔潮后,三人的身影消失在传送阵中。
镇渊堡据点,石厅。
光芒闪过,三人踉跄出现。
早已焦急等候的鬼枯手立刻迎上,看到三人,尤其是路无涯和白茯苓浑身浴血、气息萎靡的样子,大惊失色,连忙招呼魔侍上前救治。
路无涯将墨纹交给鬼枯手,自己则靠着石壁缓缓坐下,闭目调息,脸色苍白如纸,气息微弱。
白茯苓也靠坐在不远处,吞下鬼枯手立刻递上的丹药,运转残余神力疗伤。她看向路无涯,见他虽狼狈,但性命无碍,心下稍安。
这一次,他们合力暂时化解了一场可能席卷魔域西南的封印崩溃危机。
但付出的代价不小。
而魔域其他地方的警讯,依旧在传讯魔阵中不断闪烁。
鬼枯手正在为路无涯紧急处理背后新添的恐怖伤口,动作小心翼翼。
就在这时,传讯魔阵中,一道极其隐秘、散发着特殊波动的血色传讯符,悄无声息地浮现,悬停在阵眼上方。
那血符的样式,与寻常魔域急报截然不同,边缘纹路古老诡秘,中心有一个淡淡的、仿佛滴血莲花般的印记。
路无涯似有所感,猛地睁开眼,血瞳瞬间锁定了那道血色传讯符。
他的眼神,骤然变得无比冰冷、锐利,甚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深入骨髓的寒意与厌憎。
白茯苓也注意到了那道异常的血符,和路无涯骤然变化的神情。
鬼枯手看到那血符,脸色也微微一变,下意识地停下了手中的动作。
石厅内的气氛,因这道突然出现的血色密讯,陡然变得凝滞而微妙。
路无涯缓缓抬手,隔空一抓。
那道血色传讯符如同被无形之手牵引,飞入他的掌心。
他低头,魔元注入。
血符化为一片光幕,上面只有寥寥数行古老的魔文,字迹殷红如血,散发着不祥的气息。
路无涯看完,血瞳中的寒意几乎凝为实质。他手指一搓,血符光幕连同符纸本身,瞬间化为飞灰。
他抬起头,目光扫过鬼枯手、墨纹,最后,落在白茯苓身上。
那眼神复杂难明,有冰冷,有审视,有一丝极淡的犹豫,最终化为一片深不见底的幽暗。
他开口,声音因伤势而沙哑,却带着一种斩钉截铁的命令:
“立刻准备,转移据点。”
“目标——”
他顿了顿,血瞳望向据点入口的方向,仿佛能穿透厚重的石壁,看到魔域更深、更黑暗的某处。
“血莲魔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