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日的阳光带着一种吝啬的暖意，透过魏府客院的窗棂，在书页上投下斑驳的光影。苏蔓指间夹着一支狼毫小楷，在一张素笺上缓缓书写，时而停顿，凝眉思索。
纸上并非诗词歌赋，而是一份略显稚嫩却条理清晰的计划纲要。标题写着：《漱玉轩书铺筹略》。
这是她为自己选择的起点。书铺，清雅，不至于太过惹眼，又能与她所长结合。她盘算着手中微薄的积蓄——部分是魏谦以“压惊”名义赠予，部分是父亲昔日悄悄塞给她、未被查抄的一些体己。虽不多，但租赁一间小铺面，购置些常见书籍笔墨，或许勉强能够。
她仔细列下需项：铺面选址（需清静又不至于无人问津）、本金预算、书籍来源（先从书商处批货，若有盈余再考虑刻印）、日常用度……每一项后面都标注着估算的银钱数目，字迹工整，透着一股认真的执拗。
腕间的淡疤在阳光下几乎看不见，只有她自己知道，那下面曾有过怎样的挣扎与屈辱。而此刻，这份筹划未来的专注，像是一剂良药，缓缓抚平着心底的褶皱。
偶尔，她会停下笔，目光不由自主地瞥向房间角落那个箱笼。紫檀木盒静静躺在最底层，如同一个沉睡的噩梦，又像一枚不知何时会引爆的惊雷。但每当心悸之感升起，她便强迫自己将注意力拉回到眼前的素笺上。
**立锥之地，虽小亦安。** 她需要这片属于自己的空间，需要这能由自己掌控的、哪怕微薄的事业，来证明她苏蔓，并非只能依附于任何人生存。
这日午后，她正核对着一份从魏府管事那里抄录的京都铺面租金单子，侍女前来通报，魏谦请她至书房一叙。
苏蔓心中微动，整理了一下衣裙，随着侍女前往。
书房内，魏谦正与一位身着靛蓝棉袍、面容儒雅的中年文士交谈。见苏蔓进来，魏谦便介绍道：“苏姑娘，这位是城南‘翰墨斋’的东家，林文轩林先生。林先生乃京城书业行首，为人方正。老夫与他提及你有意经营书铺，他愿为你参详一二。”
苏蔓心中顿时涌起一股暖流与感激。魏谦此举，无疑是雪中送炭，为她这毫无根基的想法，引入了最重要的行内人脉。她连忙向林文轩敛衽行礼：“小女苏蔓，见过林先生。有劳先生指点。”
林文轩起身还礼，态度温和，并无轻视之意：“苏姑娘不必多礼。魏大人既开了口，林某自当尽力。听闻姑娘欲开书铺，不知可有了章程？”
苏蔓便将那份写好的《筹略》恭敬呈上。
林文轩接过，仔细翻阅，眼中渐渐露出些许讶异与赞赏。他原以为这高门贵女只是一时兴起，未曾想这计划虽显生涩，却考虑周详，数据也做得有模有样。
“姑娘心思缜密，出乎林某预料。”林文轩合上笺纸，沉吟道，“只是……姑娘可知，如今京城书业，大半货源掌握在几家大书商手中，新铺若无根基，拿货价高且不说，好销的品类也难争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