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御放下酒杯，目光重新落在她脸上，那目光深沉如夜，里面翻滚着太多她看不懂的情绪。有审视，有探究，有依旧未散的疑窦，但似乎……又多了一些别的什么。
“那日在地宫，”他忽然开口，声音有些沙哑，“你为何扑出去救林婉茹？又为何……敢独自去芜衡殿？”
苏蔓没想到他会突然问这个，愣了片刻，才低声道：“救林小姐，是情势所迫，亦是自保。去芜衡殿……是因为别无选择，也因为……”她顿了顿，迎上他的目光，“将军说过，我的命是您的。”
萧御眸色骤然转深，身体微微前倾，巨大的压迫感瞬间笼罩了苏蔓：“只是如此？”
他的气息带着清冽的酒香，拂过她的脸颊，让她心跳莫名失序。
“还是说，”他逼近，目光灼灼，仿佛要将她灵魂都点燃，“你早已算计好了一切，包括……我会及时赶到？”
苏蔓被他逼得后退半步，后背抵住了冰冷的书架，无处可逃。她看着他近在咫尺的、俊美却冷硬的眉眼，看着他眼底那抹几乎要破冰而出的炽热与偏执，脑中一片混乱。
算计？她哪有那般神机妙算？那一刻，她只是凭着本能和一股不甘就死的狠劲在搏命！
“我……”她张了张嘴，却发不出声音。
萧御的手指却忽然抚上她早已消肿的脸颊，那里曾被三皇子掌掴过。他的指尖带着薄茧和酒后的微热，触感清晰得令人战栗。
“这笔账，”他声音低沉喑哑，带着一种令人心悸的力度，“我记下了。会替你，千倍百倍地讨回来。”
苏蔓浑身一僵，怔怔地看着他。
他不是在问罪，他是在……承诺？
萧御凝视着她眼中罕见的懵懂和慌乱，心底那股压抑了许久的、躁动而陌生的情绪几乎要决堤。她聪明得近乎妖孽，冷静得不像凡人，可偶尔流露出的这种无措，却总能精准地戳中他心底最隐秘的软处。
他猛地收回手，转过身，仿佛刚才那片刻的失控从未发生。语气恢复了一贯的冷硬：“陛下那边，我会周旋。你的产业，明面上挂在我名下，暗中……你自己打理干净。”
这是他最大的让步和……信任。
苏蔓看着他的背影，心脏依旧在狂跳，一种难以言喻的、酸涩又滚烫的情绪在胸腔里蔓延。
“至于你……”萧御侧过头，余光扫过她，语气莫测，“好生待着。别再给我惹麻烦。”
说完，他拿起那坛酒，大步离去。背影依旧挺拔冷硬，耳根处却似乎有一抹极淡的、迅速隐没的薄红。
苏蔓独自站在原地，许久，才缓缓抬手，轻轻碰了碰刚才被他抚过的脸颊。
那里，依旧残留着滚烫的触感。
窗外，寒风呼啸。
而室内，某种冰封的东西，似乎正在悄无声息地融化。
一场更大的暴风雨或许仍在酝酿。
但至少此刻，她和他之间，那根紧绷的、危险的弦，似乎松动了一丝。
露出了底下，谁也不敢深究的、炽热的芯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