裕王府书房内,气氛凝重如铅。那尊“九婴噬运樽”静置于紫檀博古架上,幽暗的包浆在烛光下流转着不祥的光泽,浓郁的污秽邪丹气如同活物般缠绕其上,与暖阁中裕王残存的生命力进行着最后的、令人心悸的拉锯。林玄双手维持着导引印诀,脸色苍白如纸,额头细密的汗珠滚落,显然强行隔绝邪物与裕王的联系消耗巨大。秦越人则如同守护在风暴中心的礁石,金针连闪,不断加固着裕王心脉与神魂的防线,与那盘踞中宫的“活物”邪力争夺着每一寸生机。
时间仿佛被拉长,每一息都煎熬着所有人的心神。
“东西来了!来了!” 王府管事几乎是连滚带爬地冲进书房,身后跟着几个同样气喘吁吁、脸色惊惶的下人。他们手中捧着林玄所需的物品:一盒上好的朱砂,一坛尚未开封、酒气冲鼻的“烧刀子”,一只被捆住双脚、鸡冠鲜红欲滴的雄壮公鸡,还有一柄被两名壮汉小心翼翼抬着的、刀鞘古朴却散发着凛冽寒意的厚重古战刀——“定边”!
“快!放在地上!”林玄沉声道,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但眼神却锐利如初。
他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精神的巨大消耗,导引之力分出一股,牵引着那坛烈酒凌空飞起,泥封自动弹开,浓烈醇厚的酒香瞬间弥漫开来,竟将那污秽的邪气都冲淡了几分!林玄手指蘸取朱砂,在虚空中快速勾勒出数个繁复玄奥、蕴含净化和封镇之意的符文!符文成型的瞬间,被他导引之力一引,精准地印入那坛烈酒之中!
“嗡!”酒液瞬间沸腾起来,散发出灼热的红光!朱砂符文在其中流转,如同活物!
紧接着,林玄并指如刀,凌空一划!那雄鸡鲜红的冠尖被无形之力刺破,几滴蕴含着至阳生机的冠血精准滴入沸腾的烈酒之中!
“嗤——!”如同滚油泼雪!冠血融入的刹那,那沸腾的烈酒红光暴涨,瞬间转化为一种神圣而炽烈的金红色!一股至阳至刚、驱邪破秽的磅礴气息轰然爆发!整个书房的阴寒邪气如同遇到克星,发出刺耳的尖啸,剧烈翻腾退缩!
最后一步!林玄的目光投向那柄被抬着的“定边”古战刀!他双手印诀再变,导引之力不再柔和,而是变得如同开锋的利剑,带着斩断一切的决绝意志,狠狠刺向那厚重的刀鞘!
“铮——!”
一声清越悠长的刀鸣响彻书房!刀鞘应声而开!一泓秋水般的寒光乍现!刀身狭长厚重,布满暗红色的云纹,那是历经无数战场、饱饮敌血留下的印记!一股惨烈、肃杀、百战不屈的凛冽刀意与磅礴阳气如同沉睡的猛虎苏醒,轰然爆发!
“好刀!”连秦越人也忍不住赞了一声。这柄沾染过无数铁血煞气的古战刀,正是破除邪祟的绝佳载体!
“世子殿下,请握刀!”林玄对着裕王世子喝道。
裕王世子此刻已被眼前神异景象震慑,闻言毫不犹豫,大步上前,双手紧握“定边”战刀那布满岁月痕迹的刀柄!刀身入手沉重冰冷,但那磅礴的刀意与阳气却让他精神一振,仿佛握住了千军万马的力量!
“以你血脉为引,以你救父之心为念!将刀尖指向那邪物!”林玄的声音如同洪钟大吕,带着奇异的镇定力量,“随我念!”
林玄口诵真言,每一个音节都蕴含着导引天地正气的力量:“天地自然,秽炁分散!洞中玄虚,晃朗太元!八方威神,使我自然!灵宝符命,普告九天!斩邪破秽,道炁长存!急急如律令!”
裕王世子福至心灵,紧跟着林玄,用尽全身力气嘶吼出每一个字!他的声音与林玄的导引之力、与手中“定边”古刀的磅礴刀意、与地上那坛融合了朱砂符咒、雄鸡冠血的至阳烈酒的气息,瞬间产生了奇异的共鸣!
“斩!!!”
林玄与裕王世子同时暴喝!
林玄双手猛地向下一压!那坛沸腾着金红色光芒的至阳烈酒如同被无形的巨手抓起,化作一道燃烧的金红色洪流,狠狠冲刷在“九婴噬运樽”之上!与此同时,裕王世子只觉得手中“定边”刀仿佛有了自己的意志,一股沛然莫御的力量引导着他,朝着那被金红洪流包裹的邪物,狠狠斩下!
“轰——!!!”
并非金铁交鸣之声,而是一种如同万千怨魂同时被净化、被撕裂的凄厉尖啸!整个书房剧烈震动!紫檀博古架轰然碎裂!那“九婴噬运樽”在金红洪流的冲刷和“定边”古刀那蕴含血脉之力与至阳刀意的斩击下,表面的幽暗包浆如同活物般疯狂扭曲、挣扎、剥落!无数道细小的黑气如同被阳光照射的积雪,尖叫着消散!一道清晰可见的、连接着暖阁方向的暗红色邪气通道,被这至阳至刚的合力一击,硬生生斩断!
邪物被毁!联系断绝!
暖阁内!
就在邪物联系被斩断的瞬间,秦越人眼中精光爆射!他等待的时机终于到来!
“孽障!还不伏诛!”秦越人一声厉喝,如同惊雷炸响!他左手并指如剑,快如闪电般点在自己刺在裕王心脉周围的几处金针之上!针尾剧烈震颤,发出清越的嗡鸣!一股强大的、蕴含生机的真气瞬间爆发,将那道“心脉防线”的力量催动到极致,死死压制住那盘踞中宫的邪力!
与此同时,他右手猛地探出,拇指食指精准无比地捏住了那根刺在裕王眉心、捆缚着神魂连接节点的“太素安魂针”!
“起!”
秦越人一声断喝,手腕猛地一抖!动作看似轻柔,却蕴含着千钧之力与无上妙法!那根细如发丝的“太素安魂针”竟被他以一种极其玄奥的手法,硬生生从裕王眉心“挑”了出来!针尖之上,赫然缠绕着一小截如同活物般疯狂扭动、散发着污秽与怨毒气息的暗红色“丝线”!这正是那扎根在裕王神魂深处、吞噬其生机的邪力根源的一部分!
“噗!”如同泄了气的皮囊,又似毒蛇被拔去了毒牙!裕王体内那盘踞中宫、狂暴肆虐的“活物”邪力,瞬间失去了与根源的连接,发出一声无声的哀鸣!其力量如同无根之水,迅速溃散、瓦解!
“哇——!”昏迷中的裕王猛地喷出一大口粘稠腥臭、近乎黑色的污血!这口污血喷出后,他皮肤下那些狰狞扭曲的血线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变淡、消失!青灰中透着病态潮红的脸色,也如同被清水洗过,虽然依旧苍白虚弱,却褪去了那层诡异的死气!原本微弱紊乱的呼吸,开始变得平稳而悠长,虽然依旧虚弱,却充满了生的韵律!
成功了!
那口污血,便是被拔除的邪力与淤积的秽毒!
书房内,随着“九婴噬运樽”彻底碎裂成一堆失去光泽的青铜碎片,那浓郁的邪丹气与阴寒也如同潮水般退去。裕王世子握着“定边”刀,大口喘着粗气,脸上交织着疲惫与狂喜。萧景琰长长舒了一口气,眼中精光闪烁。
林玄撤去导引之力,身体微微晃了晃,脸色苍白如金纸,显然消耗巨大,但他眼神明亮,带着欣慰。秦越人小心翼翼地将那截被“太素安魂针”挑出的暗红邪丝收入一个特制的玉瓶中封好,这才缓缓拔出裕王身上的金针。做完这一切,他额角也满是汗水,但眼神锐利依旧。
“快!取纸笔来!”秦越人立刻对管事吩咐道。他迅速开出一个药方,以人参、黄芪、当归等大补元气、固本培元为主,辅以茯神、远志安神定魄,再加少量清余毒、调阴阳的温和草药(如丹参、麦冬)。
“速去抓药,三碗水煎成一碗,文火慢煎!王爷邪祟已除,但本源亏虚至极,需徐徐温补,切忌峻猛!”他语气严肃地叮嘱。
管事捧着药方,如奉纶音,飞奔而去。
此刻,裕王眼皮微微颤动,竟缓缓睁开了眼睛!虽然眼神依旧浑浊虚弱,充满了疲惫,但那份属于“人”的清明与生气,已然回归!
“父王!”裕王世子扑到榻前,声音哽咽。
“皇叔!”萧景琰也上前一步,关切之情溢于言表。
裕王的目光缓缓扫过众人,最后落在林玄和秦越人身上,嘴唇翕动,发出极其微弱的声音:“谢……谢……”
秦越人微微摇头,示意他安心静养。林玄则上前一步,温和道:“王爷邪祟已除,然元气大伤,需安心静养数月,辅以汤药调理,切不可再劳心费神。” 他导引一丝微弱的生机之气,轻轻拂过裕王额头,助其凝神安睡。裕王感受到那股温和舒适的气息,紧绷的精神终于放松,再次沉沉睡去,但这一次,呼吸均匀而安稳。
看着父亲安然入睡的模样,裕王世子猛地转身,对着林玄和秦越人,深深一揖到地,声音带着后怕与无比的感激:“二位先生救命之恩,恩同再造!小王……不,我裕王府上下,永世不忘!先前若有怠慢不敬之处,万望海涵!”
“世子殿下言重了,医者本分。”林玄平静还礼。
秦越人则看向地上那堆青铜碎片,眼神冰冷:“殿下,此物便是铁证!严世蕃所赠‘九婴噬运樽’,乃邪法害人之物!王爷之厄,根源在此!”
裕王世子眼中瞬间燃起滔天怒火,咬牙切齿:“严世蕃!此仇不报,我誓不为人!太子殿下!”他转向萧景琰,“此物碎片,便是铁证!请殿下为我父王,为裕王府主持公道!”
萧景琰郑重地点头,眼中寒芒闪烁:“皇叔安心养病。此事,孤定会禀明父皇,严查到底!还裕王府一个公道!” 他命人小心收起所有青铜碎片,作为关键证物。
一场凶险万分的救治与破邪,终于尘埃落定。林玄与秦越人以针破邪,以药固本,合力挽狂澜于既倒。裕王转危为安,而严世蕃精心布置的毒计,也彻底暴露在阳光之下!一场更猛烈的朝堂风暴,已然在酝酿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