靠在门板上，听着外面渐渐平息下去的疯狂撞击和嘶吼，我抹了把脑门上的冷汗，低头看看指尖还在渗血的伤口，再感受一下肚子里因为只啃了个鸡翅而响起的空城计。
一种前所未有的贫穷感，混合着刚才的惊悚，涌上心头。
“妈的，这破班上的……”我嘟囔着，挣扎着站起来。精神力透支加上失血（虽然就几滴），让我眼前一阵发黑。环顾这阴森森、鬼气缭绕，客户还都不是人的书店，一个无比强烈的念头冒了出来——
再这么下去，没被哪个恶灵搞死，也得先穷死饿死！
祖父肯定留了钱吧？哪个老头临终前不给唯一继承人留点家底？我翻箱倒柜，连那个放着《煞骨图》的储藏室都壮着胆子又搜了一遍，结果除了灰尘、蜘蛛网和一堆看起来就不像能随便卖钱的古怪“抵押物”，毛票都没找到一张。
完了，老头是真狠，净身出户式传承。
我瘫在椅子上，望着天花板，开始认真思考人生。古籍修复的手艺还没丢，要不……重操旧业？可在这鬼地方搞修复，客户是啥？等着投胎的千年老鬼拿着它的陪葬品来找我裱糊？
不行，得转型！必须转型！
一个大胆的（或者说被穷逼出来的）计划在我脑子里逐渐成型。
首先，装修！ 这地方黑灯瞎火的，活人谁敢进来？得亮堂！得温馨！至少……看起来像个正常书店！
其次，扩展业务！ 白天开门！卖书！不，光卖书不行，得搞点副业……隔壁店面好像空着？盘下来！开个奶茶店！现在年轻人，谁不爱抱着杯奶茶看看书（哪怕是装样子）？对，就叫“轮回茶话”，跟书店打通！
最后，招人！ 我他妈不可能24小时营业，晚上对付非人客户就够呛了，白天还得伺候活人大爷？必须找个冤大头……啊不，是靠谱员工！早八晚十，完美覆盖白天和部分晚间正常客流（如果真有的话）！
说干就干！
天刚蒙蒙亮，我就冲出门，联系装修队，谈隔壁店面，打印招聘启事。动作快得我自己都佩服。
装修队的大哥看着我这书店直嘬牙花子：“老板，你这店……氛围挺独特啊。装修可以，但我们只白天干活，晚上给双倍工资都不来。”
我：“……理解，理解，就白天。”
隔壁房东大妈用看傻子的眼神看着我：“小伙子，这地段偏得很，鬼都不来，你开奶茶店？”
我（内心：大妈您说对了，鬼真来）：“……情怀，主要是情怀。”
招聘启事贴出去三天，终于来了个应聘的。
是个看起来刚毕业的女生，叫苏晓，戴着黑框眼镜，文文静静的，学的是图书管理。
“林老板，我对您这家书店很感兴趣，感觉……很有故事。”她推了推眼镜，眼神里带着点好奇和期待。
我看着她周身干干净净，没啥阴气缠绕，是个正常的活人，心里松了口气。赶紧把我想象中（吹嘘中）的“集阅读、茶饮、文化交流于一体的复合式空间”蓝图跟她描绘了一遍，隐去了半夜闹鬼以及客户可能不是人的核心机密。
“工作时间是早上八点到晚上十点，没问题吧？”我尽量让自己看起来像个正经老板。
“没问题！”苏晓用力点头，似乎对这份能沉浸在书海（表面上的）里的工作很满意。
于是，在一种近乎魔幻的现实主义氛围中，“轮回书店”及其副业“轮回茶话”的升级改造工程，启动了。
白天，装修队的电钻声、敲打声不绝于耳，苏晓忙着给现有的书籍分类、贴标签（主要是把那些看起来过于诡异的孤本善本收起来，换上我批发来的畅销书和文学经典），奶茶店的设备也陆续进场。阳光透过新擦亮的橱窗照进来，灰尘在光柱里跳舞，居然还真有了几分温馨的书卷气。
我则忙着两边盯梢，顺便在吧台后面偷偷研究奶茶配方，搞得自己一身奶精和茶渍。
但到了晚上……
一切喧嚣散去，苏晓下班回家。我关掉大部分灯，只留下书桌前那一盏孤灯，世界仿佛瞬间切换了模式。
装修带来的“生人气”和“动土”似乎惊扰了什么，晚上的“客人”明显更躁动了。而且，因为隔壁在施工，书店本身的某种“屏障”似乎也受到了影响。
比如现在。
一个穿着民国旗袍、浑身滴着水的女人，正站在我刚让人粉刷好的洁白墙壁前，歪着头，用没有瞳孔的眼睛“看”着墙上挂着的“买一送一”促销海报。她身上的水渍，正迅速在崭新的地板上蔓延。
而我，正对着电脑，绞尽脑汁地撰写“轮回茶话”的开业宣传文案。
“那个……女士，”我尽量保持语气平和，“看海报可以，能把您身上的水拧干吗？新拖的地。”
女人缓缓转过头，脖颈发出“咔咔”的声响，嘴角咧到一个不可思议的弧度，发出空洞的声音：“我……当年……就是淹死在……旁边的胭脂巷……”
我：“……节哀。但本店新装修，谢绝免费洗地服务。要不，您来个故事换杯奶茶尝尝？新品上市，桂花酒酿风味。”
女人：“……”
我感觉我们之间的代沟，比阴阳两界的鸿沟还大。
打发走（或者说，没理睬）滴水女士，我叹了口气，揉了揉眉心。
白天当社畜，晚上当阴差。
这边算着奶茶成本利润率，那边听着恶灵哭诉冤屈。
口袋依旧空空，祖父的钱依旧没影。
这产业升级之路，怎么看都透着一种穷酸又荒诞的搞笑气息。
我看着电脑屏幕上“开业大吉”的草稿，又看了看在灯光阴影里若隐若现、似乎对我搞装修极为不满而躁动不安的某些书架区域。
但愿……奶茶店能赚钱吧。
不然，下次来的“客人”，可能就得用金元宝结账了——纸糊的那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