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风管的金属壁外，骤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夹杂着几句模糊却紧张的对话，像冰冷的针，刺破了管道内的死寂。
“……c区3号通道压力异常，立刻去排查！”
“收到，马上到！”
脚步声在无人机先前钻入的栅格网外戛然而止。管道内，那架沉默的无人机仿佛被注入了生命，探头骤然转向栅格网，红色的指示灯急促闪烁，如同濒死的警告。几秒钟后，它不再停留，嗡鸣骤响，灵巧地调转机身，倒退出栅格网，如幽灵般迅速消失在幽暗的管道深处，只留下空气微微震颤。
直到那令人心悸的蜂鸣声彻底消散在通风系统的嗡鸣背景中，李豫紧绷的身体才猛地一松，大口大口地喘息起来。冰冷的空气涌入肺叶，带着金属特有的铁锈与机油混合的刺鼻气味，此刻却像是甘霖，让他劫后余生的心脏在胸腔里狂跳后终于稍稍平复。
“呼……”身旁的沈心烛也长长吐出一口浊气，声音里带着难以掩饰的后怕与一丝颤抖，“差点就交代在这儿了。这无人机的热成像灵敏度，比我们弄到的资料里写的高出不止一个等级。”
李豫沉重地点点头，反手摸了摸背上的冷却板，入手已不复之前的刺骨寒意，方块表面的温度正以惊人的速度回升，这意味着内部的超导材料正在迅速失效。“冷却板的九十秒时限快到了，我们必须争分夺秒。”
他迅速瞥了一眼手腕上的战术终端，屏幕上的电子地图依旧标示着绿色的安全区域，但代表巡逻队的红色光点却比刚才密集了数倍，如同嗅到血腥味的鲨鱼。刚才外面的对话和脚步声如同一记警钟——基地的安保系统很可能已经提升至半警戒状态，任何一点细微的异常，都可能引来灭顶之灾。
“中央监控塔，不能绕了。”李豫的声音压得极低，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绕路至少要多耗十分钟，而且那边的巡逻密度更大。我们必须从监控塔正下方直接穿过去。”
“什么？”沈心烛猛地转头，惊讶地看着他，压低了声音惊呼，“你疯了？监控塔下方是整个b区的监控核心！那里不仅有三组无死角的全方位摄像头，还有两组自动机枪塔警戒！”
“我知道。”李豫的眼神在昏暗中亮得惊人，异常坚定，“但正因为那里是监控核心，他们的注意力才会高度集中在‘视觉’监控上，反而容易忽略‘听觉’防御。还记得我们之前分析过的基地声波屏蔽系统吗？”
沈心烛先是一愣，随即眼中闪过一丝明悟，呼吸都急促了几分：“你是说……利用那个次声波干扰系统？”
“没错。”李豫嘴角勾起一抹冷冽的弧度，“基地为了防止外部声学监听，在核心区域外围部署了次声波屏蔽系统，频率稳定在17赫兹左右。这个频率的次声波对人体有一定危害，但短时间接触不会致命。更关键的是，它能严重干扰所有依赖声波探测的设备——包括那些隐藏在暗处的微型拾音器，还有……巡逻队员通讯器的主动降噪功能。”
沈心烛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仿佛在黑暗中找到了灯塔：“你的意思是，我们可以利用次声波屏蔽系统的盲区，在监控塔下方制造一个‘声音真空带’？”
“不止是声音真空带。”李豫在终端上快速滑动，调出另一份图纸，那是他们先前通过无人机冒险侦查绘制的监控塔结构剖面图，“监控塔下方有一条废弃的维修通道，宽约八十厘米，高两米，直接连接着b区的动力管道和中央控制室。通道内部没有安装任何监控设备，因为设计者认为，没人能在不触发外部警报的情况下靠近那里。但如果我们能利用次声波干扰巡逻队的实时通讯，再配合冷却板剩余的效果规避可能存在的移动热成像扫描……”
“我们就有机会从那条维修通道穿过去！”沈心烛激动地接话，语气中充满了兴奋，但兴奋劲儿刚过，眉头又紧紧皱了起来，“可是，次声波屏蔽系统的覆盖范围极大，我们怎么精准定位那个所谓的‘盲区’？而且，在那种高强度次声波环境下行动，我们自己也会受到影响，头晕、恶心，甚至可能瞬间失去平衡，暴露行踪！”
“所以，我们需要这个。”李豫从战术背包的侧袋里掏出两个小巧的耳塞式装置，递了一个给沈心烛，“主动降噪耳塞，不仅能过滤掉17赫兹的次声波，还能定向放大特定频率的语音信号，确保我们在噪音环境下也能保持清晰通讯。至于盲区……”
他指尖在终端屏幕上的结构图点了点，在监控塔底部的位置画了一个清晰的圆圈：“根据声波传播衰减规律，监控塔的正下方，由于塔身主体结构的物理阻挡，次声波的强度会形成一个环形的薄弱区。这个区域非常狭窄，宽度不足一米，但对于我们两人单列通过，足够了。”
沈心烛凝视着屏幕上那个小小的圆圈，又看了看李豫那双在微光下依旧锐利坚定的眼睛，深吸了一口气，仿佛将所有的犹豫都吐出体外：“好，就按你说的办！但我们必须快，冷却板的效果最多还能维持四十秒。”
“四十秒，足够了。”李豫迅速收起终端，活动了一下因长时间匍匐而冻得有些僵硬的手指和手腕，关节发出轻微的噼啪声，“跟紧我，保持低姿匍匐，注意脚下的金属接缝，绝对不能发出任何多余的声响。”
话音刚落，他如同蓄势待发的猎豹，率先向前匍匐蠕动，动作敏捷而无声。沈心烛紧随其后，两人的身影在狭窄通风管道的阴影中快速穿梭，只留下轻微的布料摩擦声。
前方不远处，通风管的底部出现了一个方形的检修口。李豫的动作骤然停止，他侧耳细听，外面走廊里持续不断的机械运转声依旧嘈杂，但巡逻队员的脚步声似乎已经远去。他小心翼翼地从战术腰包里取出微型光纤摄像头，将其纤细的探头从检修口的缝隙中缓缓伸了出去。
终端屏幕上立刻传来实时画面：外面是一条宽敞明亮的金属走廊，冰冷的合金墙壁上布满了闪烁着各色指示灯的控制箱，管线纵横交错。走廊尽头，一座高达十余米的圆柱形建筑巍然矗立——正是中央监控塔。塔身由银灰色合金铸造，表面布满了密密麻麻的摄像头和传感器，如同一只蛰伏的钢铁巨兽，无数电子眼正警惕地扫视着每一个角落，散发出令人窒息的压迫感。
而在监控塔的正下方地面，果然有一个不起眼的金属盖板，与周围的地面几乎融为一体，上面用红色涂料印着醒目的警告标志：“非授权人员禁止入内——维修通道，危险！”
李豫微调摄像头角度，仔细观察着周围的环境。走廊内空无一人，但每隔十米左右，墙壁高处便安装着一个小型的球形装置——那是具备360度旋转功能的移动热成像扫描仪，正以规律的周期缓缓转动，猩红的扫描线无声地切割着空气，覆盖了走廊的每一寸空间。
“三个移动热成像扫描仪，扫描周期十五秒。”李豫对着喉震麦克风低声说道，声音通过耳塞清晰地传到沈心烛耳中，“维修通道盖板正上方两米处有一个，左侧墙壁有两个，呈三角交叉覆盖。我们必须利用它们转动的间隙，快速穿过走廊，打开盖板进入通道。”
“十五秒……”沈心烛看着屏幕上不断转动的扫描仪，眉头紧锁，“从检修口出去，到盖板那里直线距离大约十五米，我们要在十五秒内完成从管道爬出、快速移动、打开盖板并钻进去，这时间……太紧了，稍有不慎就会被扫到。”
“所以我们必须分头行动，互相配合。”李豫的眼神锐利如刀，快速制定方案，“我先出去，吸引左侧墙壁两个扫描仪的注意力。等它们的扫描镜头转向我这边时，你立刻从检修口出来，以最快速度直奔盖板。我会在你行动后的第十秒，制造一个声响，引开盖板上方那个扫描仪的注意力，给你争取打开盖板的关键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