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兴。”万子铭声音很低。
阿达又从后视镜看了他一眼，想了想，嘴笨的问：
“那您怎么不多待一会儿？陪大小姐说会儿话也好。”
人没醒的时候，他眼巴巴守着盯着，生怕出什么事儿没人发现。
人醒了，他反倒立马就要走，那股别扭劲儿又开始发作了。
万子铭沉默不语。
阿达又看了他一眼，没好再说什么。
半晌，万子铭开口：“阿达。”
“啊？”
“你要不要也生个孩子？”
‘吱——’
阿达一个急刹车，猛地回过头，一脸懵地‘啊？？’。
万子铭拧眉，“你不是有姘头吗？找她给你生个孩子，我给你养。”
阿达眼珠子差点儿瞪出眶，嘴皮子磕磕巴巴：“少少少爷，别开玩笑了，您，您自己都还是个孩子呢....”
对上万子铭甩过来的刀子一样的冷眼，又急忙笨拙改口：
“那我的娃，咋，咋也不能叫您养啊。”
“卖给我，你开个价。”
阿达脸色憋红，“不，不是钱的事儿...，买卖人口他也犯法啊。”
万子铭唇线抿直，脸色阴郁。
“......”
阿达闭上嘴，默默把脸转了过去。
犯法的事儿，他们还真做过不少...
不对，这不是关键。
阿达抬头看后视镜里的少年：“少爷，您为啥啊？你不是跟先生一样，最烦孩子了？”
万子铭眼神微微闪烁，扭脸看向车窗外，白皙秀隽的脸倒映在玻璃上，轻薄模糊情绪不明。
阿达以为他不会吐露心声，万子铭是个睿智多谋但深不可测的人，有想法轻易不会提前说。
他只当是白问一句，就点火儿继续开车。
谁知过了一会儿，万子铭突然说：
“...她们阖家圆满，我终究只是贺家的外人，就我这具残废的身体，不能耽误好姑娘，养儿防老还是可以的。”
阿达听得心里扎的慌，“少爷，您别这么说。”
“事实。”
万子铭扯了扯唇，“贺家的孩子往后一定前程似锦，我哪可能真拖累他们替我养老，我就自己养一个，以后把遗产给他们分分，也算对得起他。”
阿达心里闷堵的厉害，扁了扁嘴，没再吱声。
*
“子铭心里难受。”
医院病房里，两个孩子已经睡了。
周黎晓坐起来喝了口水，趁荣妍出去洗尿布，轻声跟贺骏山说：
“...他心疼我，我这个弟弟，只长了张刀子嘴。”
“嗯。”
贺骏山给她削苹果。
周黎晓蹙眉说：“本来我之前就不太顾得上家，现在有了两个孩子，我分给他的关注和时间就更少了。但我在他心里占得位置，肯定很重。”
贺骏山眼皮微掀，“情感上的事，本来也没办法衡量，他就是在意的人太少，所以你们的姐弟情谊显得弥足珍贵。他的感情真正需要的是依赖‘家人’，而不是只依赖姐姐。”
“我们都是他的家人。”周黎晓说。
贺骏山点头：“我这样认为，他不这样，他信不过我。”
周黎晓咬了口他递到嘴边的苹果，若有所思蹙了蹙眉。
“人跟人之间，都需要看缘分。”贺骏山温声宽慰她，“他要是有那个缘分，往后自然不需要你这么操心，没那个缘分，也是命，反正我们对他的心都是一样的。”
“你也别觉得亏欠还是什么，他早就习惯了一个人，你现在对他投入的每一分关心和亲近，对他来说都是富余的。没必要非得钻牛角尖儿。”
周黎晓看他一眼，想到什么，又说：
“他买那个院子，是因为我之前说，以后接他到家里一起生活。现在院子买了，他一个人住着，也不知道我们什么时候能搬过去。”
贺骏山默了默，“我是无所谓，反正离得也不远，就是我记得，他不喜欢孩子。”
周黎晓挑眉：“我顾虑的是，爸妈不乐意。”
“不乐意肯定的。”贺骏山失笑，故意问她，“不然等你出了月子，把孩子丢给妈，我陪你搬出去？”
“......”
更不现实，她身上掉下来的心头肉，怎么舍得？
贺骏山看她噘嘴郁闷的表情，清声失笑，抬手揉了揉她脑袋。
“好了，别腻歪些有的没的，走一步看一步，啊。”
周黎晓扒开他手，闷声说：“你去帮我打听打听呗，看看他最近两天忙什么，之前天天来，孩子生了倒说不来了。”
现在她说什么就是什么，贺骏山点头答应。
“行，我去打听。”
*
周黎晓坐月子，万子铭也没什么事干。
现在虽然九月过半，但首都还没感受到多少秋意。
工厂和饭店都早已步入正轨，不需要他太费心，一整个夏天为了少出汗，降低瘫痪的下半身生疮的风险，他几乎都在控制出门的次数。
最近几天温度又上升，他天天窝在房间里吹风扇。
阿达倒是有事忙，只有到吃饭的点儿才会跑回来，给万子铭送饭。
这天中午，回来送饭的成了袁墨文。
万子铭坐在轮椅上垂眸翻书，听见脚步声，瞧见他过来，略显意外。
“有事儿？”
说来也怪，明明万子铭坐在轮椅上什么也干不了，袁墨文每次见着他，还是心底里犯怵。
他放下饭盒，干哈哈扯了下唇：
“啊，阿达哥还有事儿，这不我正好进城来送货，顺路给你捎上饭菜。”
万子铭合上书，闻言不以为意挑了下眉，盯着他也不说话。
阿达怎么做事他还是清楚的，跟他有关的事，阿达从不假手于人，除非是袁墨文自己死乞白赖要求。
袁墨文被他盯得心虚，咂了咂嘴，张口来了句：
“拉尿要不要？我给你递尿壶？”
万子铭眉峰压下来，“有屁快放，没事就滚。”
袁墨文不自觉站直了，咽了口口水，手在裤缝上搓了搓，才硬着头皮开口。
“听说，你给市区的几个福利院，都捐了笔钱？”
万子铭眼里掠过丝了悟，扯唇问：
“你要借钱？”
“啊，不不不！”袁墨文忙不迭摆手，“不是！那，那我自己工资都还花不完呢，就是听人说的.....”
对上万子铭饱含审视的幽黑眼神，袁墨文又站直了，摆正脸色吭哧道：
“就是，就是那个张记者，说什么报社响应国家号召，鼓励私企经营，开了个专栏啥的，想采访一些优秀企业家登报，顺带也给咱们厂宣传宣传.....”
万子铭脸色淡下来，“嗯，好事儿，让阿达去吧。”
“啊？”
袁墨文一愣，“阿达那五大三粗的，跟混道上似的，他那形象让他上报去做咱厂的代言人，那...，合适么？”
万子铭：“那你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