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梯门合拢的瞬间,齐砚生的手按在内袋上。反追踪芯片贴着胸口,还带着白明洲机械义肢的余温。他闭了眼,呼吸压得很低。
护腕下的皮肤开始发烫。
不是错觉。
左臂七色丝线微微震颤,像有东西在经络里爬。他抬手看了眼表盘,凌晨一点十七分。b3实验室的数据已经读取完毕,药庐遗址的位置也记下了。他该走。
可脚步刚动,肋骨处突然传来锯齿般的钝痛。
他扶住墙,一口腥甜涌到喉咙口,又被他咽了回去。银针袋沉甸甸地挂在腰侧,手指无意识摩挲着袋口金属扣。刚才在主机前强行催动古瞳逆向追踪信号,那股力道冲得他脑仁发胀。他知道不该再用,可时间不够。
电梯上升。
数字跳动:b2、b1、1F、5F……
到了顶层,门开。
空荡走廊只有应急灯亮着。他拖着步子往前走,每一步都像踩在棉花上。左手腕的护腕渗出血迹,七色丝线被浸成暗红。他没管,继续走。
私人病房的门虚掩着。
他推门进去,反手锁上。屋里没开灯,窗外暴雨未停,雨点砸在玻璃上发出闷响。他靠在床沿坐下,想喘口气。
可古瞳自己睁开了。
青光从眼底漫出,视野瞬间扭曲。墙上、地板、天花板,所有地方都浮现出黑色符文,像藤蔓一样缠绕蔓延。他抬手去揉眼睛,却发现手指也在发光——淡青色的光顺着经脉往上爬。
“不行……不能看。”
他咬牙闭眼,想把古瞳关掉。可双眼像是烧了起来,怎么闭都闭不住。青光越来越盛,视野中的一切开始变形。床头柜上的相框突然扭曲,照片里沈清梧的脸被黑色能量包裹,变成一张陌生面孔。
畸变体。
他猛地抓起银针袋,抽出一根针就往空中刺。
“别动!”
声音是他的,却不像他平时说话。冷,硬,带着杀意。
针尖悬在半空,离照片只差一寸。他整个人僵在那里,手臂抖得厉害。理智告诉他那是沈清梧的照片,是他亲手放进相框的,可古瞳看到的分明是个正在融合异能的畸变体,正准备发动攻击。
“不是……不对……”
他松开针,针掉在地上发出轻响。他抱住头,额头抵住膝盖。冷汗顺着鬓角流下,滴在护腕上。七色丝线吸了汗和血,黏在皮肤上,扯得生疼。
可比这更疼的,是脑子里突然炸开的画面。
五岁那年。
雨夜。
父母倒在血泊里,身体被撕开,肠子拖了一地。他躲在柜子后面,捂着嘴不敢哭。一个黑影站在尸体旁,头颅扭曲,四肢拉长,嘴里发出咯咯的笑声。他看见它转过头,朝柜子走来。
“爸……妈……”
他嘴唇动了动,没发出声。
画面一闪。
他又站在手术台前,手里拿着银针。沈清梧躺在台上,脸色苍白,呼吸微弱。他要救她。可针尖落下时,却刺进了她的心脏。血喷出来,溅在他脸上。她睁着眼睛看他,嘴角还在笑。
“齐医生……你终于来了。”
他扔掉银针,往后退。
可下一秒他又回到那个雨夜。这次他手里有针。他冲出去扎向畸变体,可针尖穿过黑影,扎进的是母亲的后背。她慢慢回头,眼睛没了,只剩两个黑洞。
“砚生……你怎么……”
他跪下去,抱着她。
可她化成了灰。
风一吹就散了。
他抬头,四周全是火。烧着的房子,烧着的街道,烧着的人。他站在中间,手里握着七根银针,每一根都沾着血。远处有人喊他名字,是沈清梧的声音。
“齐砚生!别过去!”
他转身,看见她站在桥上,身后是翻滚的黑雾。他跑过去,可脚像被钉住。等他终于能动时,桥塌了。她掉下去,伸手抓他,指尖擦过他掌心。
他没抓住。
“不——!”
他大吼一声,从床上弹起来,撞翻了床头柜。相框摔在地上,玻璃碎了。照片滑出来,一半被雨水泡皱。
他趴在地上,手伸出去想捡。
可手指碰到照片时,又看到了黑色能量。那不是沈清梧,是怪物。它在笑,在动,要扑上来。
他拔出银针,对准照片扎下去。
针尖穿透纸面,钉进地板。
“我不信……不是你……不是……”
他喘着气,额头抵住地面。冷汗混着血流进眼睛,辣得疼。他不想看,可古瞳不开不行。闭上眼,那些画面还在。睁开眼,现实也被污染。
他摸到内袋。
银杏叶还在。
狂医留下的那片叶子,一直贴身带着。他拿出来,捏在手里。叶子干枯,边缘卷曲,可触感真实。他用力掐着它,仿佛这样就能抓住一点清醒。
忽然。
叶子发热。
不是错觉。
一点金光从叶脉里透出来,照在他手上。光很弱,像快熄的火苗,可它真的在亮。他盯着那光,脑子嗡的一声。
幻境裂了。
雨夜消失了。
手术台不见了。
他趴在病房地上,脸贴着冰凉的地板。金光顺着他的手臂往上走,钻进手腕,流进经络。七色丝线停止了震颤。古瞳的青光开始退。
他抬起头。
照片静静躺在地上。
沈清梧笑着,手里拿着那块艾草香的手帕。
他松了口气,想坐起来。
可就在这时,心脏猛地一缩。
像被人用手攥住。
他张嘴,却吸不进气。胸口发闷,耳朵里全是杂音。他撑着地板想爬,可四肢发软。视线模糊,金光也暗了下去。
“不行……还没……”
他伸手想去够针袋。
银针袋就在旁边,开口朝下,几根针滚了出来。他抓住一根,指尖刚碰到金属,整条手臂突然失去知觉。
针掉了。
他倒下去,侧身躺在地上。眼角余光看见床头柜上的监护仪,不知什么时候连上了。屏幕上心跳线原本还在跳,现在变成了一条直线。
嘀————
长鸣响起。
门外传来脚步声,很快,门被推开。
护士冲进来,看到地上的他,立刻扑到床边按呼叫铃。
“患者心跳骤停!准备除颤!”
她掀开他的衣服,听诊器贴上胸口。皮肤冰凉,没有起伏。
“齐医生?齐医生你能听见吗?”
没有回应。
她抓起电话:“IcU马上下来!特护病房抢救!”
另一名护士推来急救车,打开设备。电极片贴上他胸口,机器分析心律。
“室颤!准备电击!两百焦耳!”
“离开病人!”
啪!
身体弹起又落下。
屏幕还是直线。
“再来一次!三百焦耳!”
“离开病人!”
啪!
他躺在那里,眼皮不动,手指垂着。银针袋滑到地板中央,最后一根针滚出袋口,停在照片边缘。
金光彻底熄灭。
护士再次按压胸口,一下,两下,三下……
监护仪依旧长鸣。
窗外雨势渐小。
床头柜上,那片银杏叶轻轻飘落,掉进他张开的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