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水顺着齐砚生的手腕滑下，混着护腕渗出的血，在地上积成一小片暗红。他右手还悬在半空，指尖捏着一根银针，阵法未收，七十二根针依旧浮在狂医周围，发出低频嗡鸣。
狂医低头看着掌心那片银杏叶，忽然动了动嘴唇。
“我嘴里……有东西。”
齐砚生一怔，目光立刻锁住他。
狂医没抬头，只是用舌尖轻轻顶了顶后槽牙。一声极轻的“咔”响过后，一枚指甲盖大小的黑色光碟从他口中滑落，砸在湿地上，溅起一圈泥水。
齐砚生蹲下身，古瞳开启，一道青光扫过光碟表面。他看到内层嵌着微小编码，外圈刻着三道螺旋纹路，像是某种加密标识。
他伸手去捡。
就在指尖即将触到光碟的瞬间，古瞳猛地一缩。
三百米外，三栋废弃高楼的天台，三点寒光同时闪动。
枪口！
他手腕一抖，三根银针脱指而出，在空中交叉飞旋，瞬间织成一张网。针与空气摩擦发出尖锐啸音，刚成型不到半秒，三发子弹已破雨而至。
铛！铛！两声金属撞击，前两枚子弹被银针网弹开，火花四溅。
第三枚子弹擦过光碟边缘，将其击裂。碎片飞散中，一道微弱蓝光骤然亮起——
半透明投影浮在空中，只维持了不到两秒。
三十七个编号档案并列排开，每一份都标注着基因图谱与异能活性值。右下角统一印着一行小字：“07关联体”。
齐砚生瞳孔猛缩。
其中一个孩子的面部轮廓，和幼年沈清梧一模一样。
投影熄灭，光碟彻底碎裂。
他还跪在地上，手指离残片只剩一寸距离。
这时，一道黑影猛然扑来。
狂医整个人撞向他胸口，将他狠狠掀翻在地。齐砚生后背砸进积水，银针阵微微晃动，几根外围针尖偏移轨迹。
一声闷响。
狙击弹贯穿狂医左肩，从背后穿出，打在高压电网支柱上，火星炸裂。
狂医趴在地上，伤口不断冒出青烟，皮肉像被强酸腐蚀，边缘迅速焦化。他咬紧牙关，喉咙里挤出几个字：
“她在我脊椎……装了自毁芯片。”
齐砚生翻身坐起，左手撑地，右手三根银针已抵在狂医颈侧动脉处，古瞳全开，扫描体内状况。
他看到了。
一条微型金属环嵌在狂医颈椎第三节，正缓慢释放电流，沿着神经链向上蔓延。一旦抵达脑干，整具身体会在十秒内爆燃。
这不是普通芯片。
是裴氏特制的“焚魂锁”，专用于清除失控实验体。
“还能压制吗？”齐砚生问。
狂医喘着气，抬手抹掉嘴角血沫，“你要是现在拔它……我和这地方都会炸。”
齐砚生盯着那条电流路径，手指微动，三根银针缓缓刺入狂医后颈三处穴位。青光顺着针尾流入对方体内，暂时阻断信号传导。
芯片释放速度减缓。
但没完全停。
“你为什么藏这张碟？”齐砚生低声问。
“我在孤儿院地下待过三年。”狂医声音发颤，“他们把孩子分成批次，编号管理。07号是唯一成功激活双生基因的个体，其他都是克隆失败品。”
“沈清梧……也是其中之一？”
“我不知道。”狂医摇头，“但我见过她小时候的照片，贴在实验室主控室墙上。编号07，备注栏写着‘母体存活，可复制’。”
齐砚生握针的手紧了紧。
“你吐出这张碟，他们就知道你会背叛。”
“我知道。”狂医苦笑，“所以我才一直没拿出来。直到你说要带她来。”
他转头看向齐砚生，雨水顺着烧伤疤痕流进眼睛，也没眨眼。
“如果她真的还活着……我不想让她再进那个地方。”
齐砚生没说话。
他右手收回银针，左手却突然按住狂医肩膀，用力将他翻过来。伤口暴露在雨中，青烟更浓，肌肉组织正在快速坏死。
“你必须撑住。”他说。
“芯片激活了，撑不了多久。”狂医呼吸急促，“你走吧，带着数据碎片。去找07号真正的源头。”
“我不走。”
“你会死在这里！”狂医吼了一声，随即咳嗽起来，血沫喷在脸上，“你以为这只是狙击手？他们已经在路上了。屠仲谋不会让任何人拿到证据。”
齐砚生站起身，一脚踩在高压电网控制箱上，用力掀开外壳。里面线路复杂，但他一眼就找到了主供能接口。
他拔出一根银针，插进电路核心。
嗡——
电网电压瞬间提升，电流强度翻倍。原本低频运行的防护罩变得炽白，像一道火墙围住两人。
“那你更要活到他们来。”他说。
狂医愣住。
“你要做什么？”
“救人。”齐砚生蹲下来，从药囊取出六根新针，排列在掌心，“不是杀戮工具，也不是实验废品。你是病人，我说过。”
他将第一根针刺入狂医膻中穴。
青光涌动，顺着经脉探入体内，直逼芯片所在位置。
芯片感应到外来能量，猛然加速释放电流。狂医全身抽搐，喉咙发出咯咯声响，双眼翻白。
齐砚生左手压住他胸口，右手加力，第二根针落下，封住督脉上三个节点。
电流被截断一部分。
但芯片开始发热，金属环膨胀，压迫脊椎骨。
不能再拖。
齐砚生咬破舌尖，一口精血喷在六根银针顶端。血液与针身融合，泛起淡淡青芒。
这是《玄枢九针》中的“凝神引”，以施术者精血为引，短暂镇压异物活性。
六根针依次落下，围绕芯片形成封锁阵。
狂医惨叫一声，额头撞在地上，手指抠进泥土。他的体温急剧升高，皮肤发红，像是体内有火在烧。
芯片运转速度终于降了下来。
齐砚生伸手，指尖触到那枚嵌入脊椎的金属环。
只要拔出来，就能彻底解除威胁。
但他知道危险在哪。
一旦脱离宿主，芯片会在三秒内引爆，威力足以炸塌半个码头。
他必须在拔出的同时，用银针封住所有能量出口。
他深吸一口气，右手食中二指夹住芯片边缘，缓缓发力。
金属撕裂血肉的声音响起。
芯片一点点被抽出。
就在即将脱离的瞬间——
狂医突然睁眼，一把抓住齐砚生手腕。
“别……”他嘴唇颤抖，“我体内还有备用触发器……你拔不干净的……”
齐砚生动作一顿。
“那你告诉我，怎么停。”
狂医张了张嘴，雨水灌进嘴里。
“只有一个人能关掉它……裴玉容本人。她有遥控器。”
齐砚生眼神一冷。
那就只能赌。
他猛地一扯，芯片被完整取出。
下一秒，金属环表面亮起红光，倒计时启动：00:03。
他毫不犹豫，将芯片塞进自己左胸口袋，随即扑向狂医，把他死死压在身下。
爆炸没有发生。
三秒过去，红光熄灭。
齐砚生缓缓抬头。
芯片没炸。
因为他早就在取出瞬间，用一根银针刺穿了内部电路，切断了引爆回路。
狂医看着他，嘴唇动了动。
“你……早就准备好了？”
齐砚生没回答。
他低头检查伤口，发现肩部肌肉大面积坏死，必须马上处理，否则毒素会扩散至心脏。
他撕开狂医衣服，从药囊取出一瓶黑色药粉，撒在创面。药粉遇血即溶，阻止进一步腐蚀。
“你能活。”他说。
狂医闭上眼，呼吸渐渐平稳。
远处，海面依旧冒着黑烟，三艘瘫痪货轮静静漂浮。雨还在下，打在铁皮屋顶上发出沉闷声响。
齐砚生坐在积水里，手里攥着那块碎裂的光碟残片。
三十七个孩子，全是沈清梧的克隆体。
而真正的她，现在在哪？
他抬头看向狂医。
对方已经昏睡过去，脸上雨水和血混在一起。
就在这时，狂医的右手突然抽搐了一下。
指尖在地上划出一道痕迹。
齐砚生低头看去。
那是一串数字：07-19-23。
他还没反应过来，狂医的手又动了。
这一次，写的是两个字：
“地下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