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边疆迷雾探索计划”的前期筹备，在一种近乎窒息的紧迫感中，以前所未有的速度推进着。资源从联盟各角落被无声抽调，人员经过最严苛的筛选与背景审查。七十二个标准时后，三支代号分别为“烛影”、“渊瞳”、“静默弦”的深空侦察队，便已悄然集结在三个不同的、远离核心星域的隐蔽出发港。
每支队伍配置都力求精简而全面：一名经验丰富的舰长兼指挥官（通常来自科技宇宙或具有丰富星际航行经验的种族），一名精通空间法则与防护阵法的修真界修士，一名能够进行广域灵觉感知或处理异常能量信息的灵族或魔法师，两名精锐的战斗护卫，以及一名负责设备维护与数据初步分析的技术专家。他们乘坐的也并非威武的战舰，而是经过特殊改装、强化了隐蔽性、生存能力和短距跃迁机动性的小型侦察舰，外壳涂装着能够最大程度吸收和散射各种探测波的哑光涂层。
出发前，他们收到了来自万界殿最高层的、内容完全一致的加密指令：
“目标：对预设坐标指向的未知区域边缘，进行一级静默侦察。原则：生存第一，隐蔽至上。禁止主动接触任何异常存在，禁止深入未标记区域超过安全阈值。任务：记录沿途空间结构、能量分布、是否存在‘古老标记’或其他异常特征。如遇无法理解或判定为极端危险的情况，立即撤离并启动信息自毁协议。祝好运，活着回来。”
没有壮行的豪言，没有热烈的欢送。三支侦察队在夜幕（港口的人造黑夜）掩护下，如同三滴融入墨汁的水，悄无声息地滑出港口，启动低功率的曲率引擎，向着那被重重迷雾笼罩的宇宙边缘驶去。
万界殿，战术推演室。
中央星图上，代表三支侦察队的三枚微小绿色光点，正以缓慢但坚定的速度，向着那片被标记出五个暗红点、更外围则是大片灰白色“未探索区域”的边缘移动。光点旁，实时更新着侦察舰传回的、经过多重加密和压缩的“心跳”信号与基础环境数据。
姑苏破穹、天玄子、林婉儿（投影）、萧战、苏妙音等人围坐在此，目光都聚焦在那三个缓慢移动的光点上。室内异常安静，只有星图运作时发出的、几不可闻的微弱嗡鸣。空气仿佛凝固，每一秒都被拉得无比漫长。
这感觉，与指挥千军万马的正面战场截然不同。没有喧嚣的能量轰鸣，没有激烈的战术博弈，只有沉默的航行与等待，以及那份对未知最深的忌惮。他们像是在进行一场盲棋，棋子已落入看不见的棋盘，而对手的棋路、甚至棋盘本身是否存在边界，都一无所知。
“烛影队报告，已抵达第一跃迁点，空间结构稳定，未发现异常标记或能量残留。继续向A-1扇区边缘推进。”
“渊瞳队报告，进入预设的‘沉寂带’，背景辐射强度低于预期13%，正在校准传感器。”
“静默弦队报告，侦测到微弱的、非自然的引力涟漪，源头不明，强度极低，正在尝试进行超远距被动光谱分析……”
简短的、程式化的报告，通过超距加密通讯频道，断断续续地传来。每一句都牵动着推演室内众人的神经。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侦察队逐渐接近那片由五个“古老标记”隐约勾勒出的、指向未知深处的“图案”边缘。
最先传来有价值发现的，是“渊瞳队”。他们的灵觉感知者，一位来自某个古老森林星球、能与植物和能量流产生深度共鸣的“森语者”，在队伍即将越过一个无形的、被天玄子标记为“理论安全线”的临界点时，突然发出了极度不安的预警。
“……不对……这片空间的‘声音’……太‘干净’了……”森语者的声音通过加密频道传来，带着难以掩饰的颤栗，“不是死寂……是……被‘修剪’过的寂静。就像一片本该有风吹过、有虫鸣、有生命呼吸的森林，被人用最精细的工具，将所有‘杂音’都剔除了，只留下最基础的、框架性的‘存在回响’。而且……这种‘修剪’的痕迹……很旧，非常旧，带着一股……沉睡了无数年刚刚开始微微‘苏醒’的冰冷感……”
“修剪”？“框架性的存在回响”？“苏醒的冰冷感”？
推演室内，众人交换着眼神，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凝重。这与“晶化规则”那种主动的、带有审查目的的“秩序化”不同，更像是某种更古老、更宏大的存在，在久远过去对这片空间进行过某种“格式化”或“初始化”，而现在，这种状态正在发生极其缓慢的松动。
“记录所有感知数据，标注坐标。渊瞳队，暂停前进，保持最高警戒，原地待命，持续进行被动记录，但禁止任何形式的主动探测或共鸣尝试。”姑苏破穹亲自下达指令。
“明白。”
几乎在渊瞳队报告的同时，“静默弦队”那边也传来了新情况。他们对那道微弱引力涟漪的超远距光谱分析有了初步结果。
“……分析显示，引力涟漪的源头，并非某个大质量天体，也不是已知的空间结构畸变。其光谱特征……呈现出一种奇特的‘信息编码’模式。我们无法破译，但可以确定，这种编码方式，与我们在‘灰烬走廊’捕捉到的‘古老标记’的回响信号，有大约37%的底层结构相似性！”静默弦队的技术专家声音带着压抑的兴奋与更深的不安。
关联性！这证实了这些异常并非孤立存在。古老的“标记”，指向未知边缘的“修剪”痕迹，以及这种带有相似编码特征的引力涟漪……它们很可能属于同一个，或者同一类难以想象的古老体系！
“源头能定位吗？”天玄子追问。
“……非常困难。涟漪太过微弱，且似乎经过了多重空间的折叠衰减。大致方向……指向未探索区域更深处，与我们预设的侦察路径存在较大偏离。是否进行追踪？”静默弦队指挥官请示。
姑苏破穹沉吟片刻。追踪意味着偏离既定相对安全的路线，深入更加未知的险地。
“否。”他做出决断，“记录当前坐标和引力涟漪特征，标记为‘异常信号源G’。静默弦队，按原计划，继续沿预设路径，向b-2扇区边缘推进。注意，提高对类似编码信号的敏感度。”
“是。”
两支队伍的遭遇，已经让推演室内的气氛绷紧到了极点。众人的目光，不由自主地投向了第三支队伍——“烛影队”的绿色光点。它已经越过了“理论安全线”，正向着五个古老标记所构成的那个无形“图案”延伸方向中，最突前的一个尖端区域靠近。
那里，是未知中的未知。
时间仿佛又变慢了。每一秒的沉默，都像重锤敲在心头。
十分钟过去了。烛影队没有传来例行报告。
二十分钟。频道里只有背景的静电噪音。
“烛影队，报告状态。”萧战忍不住，通过指挥频道发出询问。
没有回应。
推演室内的空气彻底凝固了。天玄子迅速调出烛影队侦察舰最后传回的所有数据流，快速扫描。心跳信号正常，引擎状态平稳，生命维持系统运作良好……但就是没有任何主动通讯。
“启动紧急唤醒协议，优先级最高。”姑苏破穹声音低沉，但不容置疑。
特殊频段的唤醒信号被发送出去，理论上能够穿透大部分干扰，强制激活侦察舰的紧急通讯模块。
又是令人煎熬的三十秒。
终于，通讯频道里传来一阵极其微弱、仿佛隔了无数层厚重帷幔的、断断续续的声音，是烛影队指挥官，声音里充满了难以言喻的震惊与……迷茫？
“……收到……唤醒……我们……没事……但……我们看到了……”
“看到什么？报告情况！”萧战急道。
“……光……不，不是光……是……‘结构’……”指挥官的声音扭曲着，似乎正在努力寻找合适的词汇来描述眼前超越理解的现象，“一片……凝固的‘过去’？或者说……被‘展示’出来的‘可能性’？就在我们前方……坐标……无法精确定位……它好像就在那里，又好像隔着无数个维度……”
“具体描述！形态？能量反应？是否具有威胁？”林婉儿的声音插了进来，冷静而清晰。
“……形态……无法描述……非固态、液态、气态、等离子态……更像是一种……‘概念’的实体化边界？能量反应……为零……不，不是没有能量，是所有的能量观测手段都失效了，它似乎存在于能量定义之外……威胁……未知……我们感觉不到恶意，也感觉不到善意，只有……绝对的‘疏离’和……‘展示’……”
绝对的疏离与展示？概念边界的实体化？
推演室内，所有人都被这语无伦次却又惊心动魄的描述震住了。这超出了他们目前接触过的所有异常范畴。
“立即撤离！重复，烛影队，放弃一切观测，立即撤离当前区域，按预设紧急路线返回！”姑苏破穹毫不犹豫地下令。未知即风险，尤其是这种完全无法理解、无法评估的存在。
“……正在尝试……但……导航系统出现紊乱……空间坐标参照系在模糊……我们好像……被‘固定’在了某种观察视角里……正在尝试启动强制跃迁……”
通讯再次变得断续，夹杂着刺耳的干扰噪音。
所有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几秒钟后，一阵剧烈的、非自然的空间波动信号从烛影队最后所在的坐标传来，紧接着，代表其的绿色光点，在星图上猛地闪烁了几下，然后……消失了。
不是常规的跃迁信号，也不是毁灭的信号。就是消失了，从所有监测网络中彻底失去了踪迹。
“烛影队！”萧战低吼一声。
推演室内死一般寂静。只有星图上，另外两个绿色光点还在缓缓移动，以及那个已经空白的坐标点，无声地诉说着刚才发生的一切。
“启动应急协议。调集最近的预备侦查单元，前往最后信号消失区域外围待命，严禁靠近。全力分析烛影队消失前传回的所有数据，尤其是关于那个‘凝固过去’或‘概念边界’的描述。”姑苏破穹的声音依旧平稳，但熟悉他的人都能听出那平静之下汹涌的波澜。
一次侦察行动，还未真正深入迷雾，便已遭遇三种截然不同、一种比一种更难以理解的异常，甚至导致一支精锐小队失联。
迷雾边缘的第一次触碰，结果远比预想的更加诡异，也更加凶险。
那五个古老的标记，指向的究竟是一个怎样的“图案”？那片未知的深处，又沉睡着多少类似“修剪空间”、“编码涟漪”、“概念边界”这样颠覆认知的存在？
姑苏破穹缓缓坐回座位，目光重新投向星图，投向那片吞噬了烛影队的、深邃无边的灰白区域。
探索才刚刚开始，代价已然显现。而前方等待他们的，恐怕不只是已知的威胁，还有更多来自宇宙最古老、最深邃秘密本身的……无法理解的“注视”。
棋局越来越复杂，而他们手中的棋子，却仿佛正在被棋盘本身无形的规则所吞噬。
他闭上眼，指尖无意识地轻轻敲击着扶手。
必须加快节奏了。被动地等待迷雾散开，或许永远也看不到真相。有些险，恐怕不得不冒了。
一个更加大胆、甚至有些疯狂的念头，开始在他心中悄然成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