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毕,落叶含笑看向叶洛,眼中光芒闪烁,不答反问:
“你觉得呢?”
叶洛没有接诗话的茬,他仔细盯着对方的脸,尤其是发际线处,再三确认——
没有易容的痕迹。
他记得苏舒夭假扮的“落叶”,在极其细微处曾有过一些破绽。
而眼前这位,无论是那浑然天成的洒脱气质,还是眼神深处的不羁,都指向同一个人。
“所以,刚刚在最后关头,是你指引了我?然后我们......一起从望月山那场毁灭中逃出来了?”
叶洛试探着问,同时打量着四周无边无际的虚无,“现在这又是哪里?某种......”
落叶缓缓坐起身,望向某个方向,尽管那里同样空无一物,语气轻松:
“嗯,如果非要给这个地方起个名字的话......你可以认为,我们是在‘月亮里’。”
“月亮里?”
叶洛愕然。
“不过......”
落叶话锋一转,目光重新落回叶洛脸上,“你并不是从望月山逃出来的。而我......也并没有逃出来。”
“什么?!”
叶洛瞳孔骤缩,声音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
“那......那我是真的已经死了吗?连同望月山的一切,都葬身湖底了?”
很快释然的感觉就涌上心头,他眼前不由得闪过在客栈梦境中结识的那些异族朋友的面孔,他们期待的眼神,交付的信物......
“死了......也好。至少,不用再背负着承诺,遥望那个永远到不了的长安了。”
他叹了口气,心中却还是难免充满了辜负他人的愧意。
“哈哈哈!你真是......真是要笑死我!”
落叶突然放声大笑,笑得前仰后合,眼角甚至挤出了几点泪花。
他一边擦去笑泪,一边上气不接下气地说:
“谁、谁说你死了啊?你好好想想,你从未真正踏足过望月山,又从何而来的‘逃出望月山’一说啊?”
从未真正踏足过望月山?
这句话如同一声惊雷,又像是一把钥匙,瞬间捅破了叶洛脑海中那层窗户纸。
叶洛自然不是愚钝之人。
电光石火间,那三次在“望月山”醒来的经历,如同走马灯般在他脑海中飞速闪回——
如果这一切始终是“叶洛”的视角,那么所有遭遇虽然离奇,却似乎能自成逻辑。
然而,当他强行将“自己”抽离,将所有经历、所有感受、所有与他人的互动,都尝试着代入到“落叶”这个身份时......
易容后接近小五时的刻意与算计;
与第二阳炎比斗时,那看似莫名其妙、实则暗流汹涌、不死不休的紧张气氛;
在监官府高调露面,随即接受苏舒夭隐秘的邀约;
在桃林边看似刚刚赶到,实则引导小五带自己前往那由落叶自己召开的桃林英雄会......
一切看似巧合的相遇,看似被动的选择,看似无意的发现,在这一刻全部逆转,串联成一条清晰、明确的行动轨迹。
比起自己那几次如同没头苍蝇般四处碰壁、试图矫正“错误”的挣扎,换成落叶的所作所为,显然要合理得多。
叶洛猛地抬头,看向依旧一脸似笑非笑的落叶,声音干涩:
“你说自己没有逃出来......所以,最后那个带着圣人剑柄,化作青色流光冲出废墟的身影......那个我一直跟在后面却追不上的‘青烟’......是易容成你的苏舒夭?她还活着?”
落叶满意地点了点头,不知从何处抽出一把折扇,“唰”地一声展开,假模假样地扇了扇风,一副“你终于明白了”的表情。
“所以,最后时刻出现,为了救苏舒夭,扔出界碑给她借力,然后葬身废墟的那个人......才是真正的你,落叶!”
叶洛感觉喉咙发紧,虽然将所有谜团都还原了出来,但最大的困惑反而更加深重,“那现在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月亮里’?我们到底是什么状态?我又为何会......承载你的经历?”
“呵呵,” 落叶合上折扇,轻轻敲打着手心,脸上露出一副“我也很想知道,正等着你来解答”的无辜表情,“这个嘛......我也不知。或许又是某个老家伙有意所为吧。”
叶洛当然不信他的鬼话,但对方摆明了不想直接透露,追问也无益。
他换了个问题:
“那我们现在所处的这片‘月亮里’,到底是什么?我又该如何......离开?”
落叶这次没有再用言语回答。
他脸上的慵懒笑容微微收敛,眼神变得深邃。
然后站起身,就在这虚无之中,身形陡然化作一道青色流光,在叶洛惊讶的注视下,径直朝着他腹部钻去。
叶洛只觉得丹田处微微一热,并无不适。
紧接着,那道青光竟从他后背透体而出,重新凝聚成落叶的身影。
而此刻,落叶的手中,多了一柄剑。
一柄造型古朴的长剑。
剑身无锋,更无剑尖,笔直方正,更像是一把用于度量的“尺”。
然而,那剑柄的样式、质感,以及隐隐透出的气息,却让叶洛瞬间就认了出来——
圣人剑柄!
或者说,是完整形态的圣人剑柄?
“用你的话来说,” 落叶平静地握着这把无锋之剑,“现在,大概就是这么个情况。”
说完,他五指一松。
那柄奇特长剑再次化为青色流光,嗖地一声,重新没入叶洛的腹部,消失不见。
叶洛急忙撩起衣衫查看,皮肤光洁如常,没有任何痕迹,只有丹田处那团青色光晕似乎微微明亮了一丝。
“我恢复意识时,便已在你的丹田之中。圣人剑柄也在那里,悬浮于半空之中。”
落叶指了指叶洛的肚子,语气轻松得像在描述自家后院,“哦还有,我顺手用你体内这些青色流光,暂时构筑了一处‘草庐’。地方不大,倒也清静,够我暂住些时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