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房内恢复了安静,萧瑾衍上前一步,将那老匠人描摹的册子打开。
这册子的内容瞧着倒像是随笔,写了些日常,一页一页翻下去,倒也并无什么发现。
突然,两人的目光同时锁在其中损毁较为严重的一页上。
字句断断续续,夹杂着大片无法辨认的内容,但却有几个关键词。
“她”、“倒入”、“参汤”、“怕”、“灭口”……
这几个字映入眼帘,姜琬只觉得一股寒意从脚底窜起。
她下意识看向萧瑾衍,嘴唇微动。
几乎是同时,两人的目光在空中交汇,声音同时响起。
“她将东西……倒入了娘娘的参汤里,不敢说,怕被灭口……”
萧瑾衍的脸色已近乎青白,垂在身侧的手紧紧攥成了拳。
那个念头瞬间涌上脑海。
自己的母后,已故的元妃,生前很是注重养生,每日午后必用上一盏上好的参汤,这是宫中许多老人都知道的事情。
【谋杀!这是慢性谋杀!居然有人给母后每日用的参汤里下了东西!】
【该死!都该死!本宫要把你们都杀尽!】
姜琬担忧地看向萧瑾衍。
这句话里的那个“她”又是谁呢?
是当时宫中的哪个宫女?嬷嬷?还是某个妃嫔?
“殿下。”见萧瑾衍心生暴戾,姜琬忙上前一步,手轻轻覆在他紧握的拳头上,“殿下,如今这些只是猜测,我们还需要更多的证据。”
萧瑾衍闭了闭眼,再睁开眼时,方才那翻涌的情绪已被强行压下,他反握住姜琬的手,力道很大。
“写这册子的人,甚至可能知道的更多,但她不敢说,只能将秘密带入坟墓。”
“沐风!”萧瑾衍猛地看向门外,“从今日起,加三倍人手,给本宫盯死裕太妃!不仅她本人,她身边的每一个宫女、太监、嬷嬷,还有任何与她有接触的人,全部给本宫记下来。切记,不可打草惊蛇。”
萧瑾衍眼中寒光微闪:“还有,裕太妃在宫中根基不浅,她身边的人,未必个个是铁板。”
“属下明白,属下这就去安排。”沐风跟在萧瑾衍身边多年,有些话不必殿下明言,他心中便已清楚。
接下来的几日,东宫的暗探将佛堂内外死死盯住。
而另一条线,则由萧瑾衍麾下另一名心腹侍卫秦风负责执行。
秦风年纪比沐风稍长些,性子更沉稳细致,倒是擅长这种调查分析。
秦风从沐风这里得到指令,要求他详尽调查裕太妃身边所有核心人物的背景,尤其是宫外关系。
他很快便锁定了裕太妃身边的一位掌事嬷嬷。
这位嬷嬷姓苏,她是在裕太妃入宫后偶然得了机会才能到太妃身边侍奉的。
后凭借细心周到,渐渐升为掌事。
最重要的是,这苏嬷嬷在城外有个女儿,嫁了个小商人,经营着一家不大不小的绸缎庄。
可这绸缎庄虽不算大,在京城的生意却算是火爆。
看着手中的资料,秦风微微挑眉。
宫里有头脸的嬷嬷太监,在宫外有亲眷经营些产业并不稀奇。
但这的确给秦风提供了探查的渠道。
次日,秦风换上了一身质地中上的锦袍,扮作一个家中略有薄产的富贵公子,来到了苏嬷嬷那女儿的绸缎庄。
铺面倒是阔气,各色绸缎布料陈列有序,光顾的客人也不少。
柜台后,一个眉眼伶俐的伙计见秦风进来,衣着气度又不俗,忙热情地迎上来,口齿伶俐地介绍起来:“这位爷想看些什么料子?咱们这儿刚从江南新进了一批上好的云锦……”
“先看看,给家妹添些料子。”秦风微微颔首,倒像是真的在挑选布料般,目光在店内缓缓扫过。
伙计殷勤地介绍起来,秦风却将店内的布局、人员尽收眼底,手漫不经心地抚过缎面,耳朵却留意着店内的各种动静。
很快,他便注意到了柜后的账房先生。
秦风走到他跟前,指着他身侧的一匹料子:“这匹天青色的料子不错,什么价?”
伙计见来了个阔绰的,忙笑着弯了弯腰:“爷好眼力,这匹软烟罗是顶好的货色,一匹十五两银子。”
伙计说话的间隙,秦风的目光状似无意地扫过那账房先生面前的账簿。
从上面,他隐约看到了“进万昌”、“隆盛”、“瑞正”等商行的名字。
“就这两匹吧,”就在那账房先生抬头看向秦风时,秦风似乎终于选定了,“给我包起来,送到……”
他随意报了一个太子殿下早已安排好的地址,付了定金。
整个过程毫无破绽。
踏出店门时,秦风眼角余光习惯性地扫视了一下门外街景,随即便目不斜视地走下台阶,汇入人流。
而在他侧身出门的同时,一辆青蓬小车停在了店门口,车上下来的,正是绸缎庄张管事。
两人擦肩而过时,张管事脚步几不可察地顿了一下。
他站在店门口,看着那背影消失在街角,这才转身进了铺子:“方才出去那位穿靛蓝袍子的年轻公子,可是店里的客人。”
“您说那位爷,”小二见张管事进来,忙满脸堆笑地迎上去,“是生客,头一回来,出手倒也爽利,留了个东城的地址,让送货。”
账房先生也跟着附和了几句。
张管事似是不放心,又追问:“可有何异常举动?或是问了什么不该问的?”
两人皆是摇头,却一脸疑惑地看向张管事。
“没什么,忙吧,随便问问。”张管事语气缓和下来,“近来不太平,招呼客人多留个心眼。”
而秦风这边,离开绸缎庄后,立刻命令跟在自己身边的两名暗探着手调查进万昌、隆盛、瑞正这几家商行。
“殿下,有发现。”秦风立于萧瑾衍面前,“属下顺藤摸瓜,命人去查了那几家商行,这进万昌明面上的东家姓赵,但暗地里,似乎和元妃娘娘的一位远房表亲有些牵连。”
母后的远亲?
萧瑾衍的眼神骤然锐利起来。
裕太妃身边的人经营的绸缎庄,与和母后母家有牵连的商行有生意往来,天下真有这么巧的事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