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坳里的日子像溪涧里的水,清澈而平缓地流淌着。闻人听书在阿苗家住了下来,每天跟着阿苗去采野果,帮奶奶晒草药,傍晚就坐在院子里,给大家唱那些或悲或喜的古风歌。
她渐渐习惯了清晨被鸡叫唤醒,习惯了用冰凉的溪水洗脸,习惯了饭菜里带着的烟火气。这里的人从不过问她的来历,只是在她唱歌时静静倾听,在她帮忙干活时递过一块毛巾,简单的善意像山间的阳光,一点点驱散了她心底的戒备。
这天午后,一场骤雨刚过,空气里弥漫着泥土的腥甜。几个老人坐在屋檐下,抽着旱烟,聊着天。闻人听书搬了个小板凳坐在旁边,手里剥着刚摘的板栗,听着他们用带着口音的方言交谈。
“……要说咱们这山,可有年头了。”一个脸上刻满皱纹的老爷爷磕了磕烟杆,慢悠悠地开口,“老辈人传下来个故事,说是很久很久以前,这山里住着个恶魔。”
“恶魔?”阿苗凑过来,眼睛瞪得溜圆,“是不是长着尖角,会吃小孩的那种?”
老人被逗笑了,摸了摸阿苗的头:“比那吓人多了。那恶魔啊,能呼风唤雨,把山里的收成全毁了,还把年轻力壮的小伙子拖进洞里,不知死活。”
闻人听书停下剥板栗的手,认真地听着。
“后来啊,就来了个神女。”老人继续说,“那神女长得可俊了,穿着白裙子,手里拿着把发光的剑。她跟恶魔打了三天三夜,最后把恶魔打败了,用自己的神力,把它封印在山最深处的那个黑风洞里。”
“神女赢了?”阿苗拍着手笑。
“赢了是赢了,可神女也耗光了力气,化成了山上的杜鹃花。”老人叹了口气,“每年春天,漫山遍野的红杜鹃,那都是神女的血变的。”
屋檐下静了下来,只有雨滴从瓦檐滴落的声音。闻人听书看着远处云雾缭绕的山峰,仿佛能想象出当年那场惊心动魄的大战,想象着神女化作花海时的决绝。
“那恶魔……就一直被封着吗?”她忍不住问。
老人点了点头,眼神变得有些凝重:“封着是封着,可老辈人说,这封印有期限。算起来,差不多三千年了。”
“三千年?”闻人听书心里一动。
“是啊。”另一个老人接话道,“传说三千年后,会有个‘神秘人’出现,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会把那恶魔放出来。到时候啊……”他没说下去,但语气里的担忧显而易见,“怕是又要天下大乱了。”
“爷爷,那神秘人是谁啊?”阿苗追问。
“不知道。”老人摇了摇头,“传说里没说,只说是个‘命带煞气’的人,走到哪,哪就不太平。”
闻人听书没再说话,低头继续剥板栗,指尖却有些发凉。三千年,神秘人,被放出的恶魔……这些词语像珠子一样在她脑海里滚动,莫名让她想起了那个诡异的候选榜。
是巧合吗?还是这山间的传说,本就藏着不为人知的秘密?
傍晚唱歌时,她选了首调子苍凉的歌,唱到“千古兴亡多少事,悠悠,不尽长江滚滚流”时,声音里竟带了丝自己都没察觉的怅惘。阿苗的奶奶听着,轻轻叹了口气:“姑娘,你这歌里,藏着太多心事了。”
闻人听书愣了一下,勉强笑了笑。她不知道自己算不算“心事重”,只是觉得那传说像一块投入湖心的石头,漾起的涟漪久久不散。
夜里,她躺在木板床上,听着窗外的风声。山风穿过树林,发出呜呜的声响,像是谁在低低哭泣。她想起老人说的黑风洞,想起那个即将被放出的恶魔,还有那个神秘人……
“别想了,不过是个传说。”她对自己说,翻了个身,却怎么也睡不着。
或许,她该早点离开这里。山坳里的平静太美好,美好得让她害怕,害怕这平静之下,正酝酿着和传说一样可怕的风暴。
可看着身边熟睡的阿苗,看着院子里晒得半干的草药,她又有些舍不得。这里的简单快乐,是她从未拥有过的。
纠结中,天渐渐亮了。第一缕阳光透过木窗照进来,落在她脸上。闻人听书深吸一口气,起身下床——不管传说真假,先过好眼前的日子吧。
只是她没看到,院门外的石阶上,不知何时多了一朵蔫掉的黑色花朵,花瓣边缘泛着诡异的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