苗疆的清晨带着露气的微凉,闻人听书攥着帆布包的带子,脚步匆匆地离开昨晚住的客栈。想起昨天傍晚在小吃街遇到的那几个地痞——染着黄毛的男人吹着口哨堵住她的路,嘴里说着轻佻的话,粗糙的手差点碰到她的胳膊——她至今心有余悸。幸好她反应快,趁着对方嬉笑推搡的间隙,钻进旁边的窄巷一路狂奔,才甩开了那些人。
“不能再在一个地方久待了。”她喘着气站在路口,看着陌生的街景,心里暗暗打定主意。这半年的安稳让她松懈了警惕,可昨天的遭遇像一盆冷水,浇醒了她——就算没被认出来,这世间的恶意也从不缺席。
她买了张前往邻县的车票,汽车在盘山公路上绕了三个多小时,最终停在一个地图上都找不到名字的小镇。镇子背靠连绵的青山,一条清澈的溪流穿镇而过,看起来宁静又闭塞。
闻人听书没在镇上停留,顺着一条被踩出来的小径往山里走。她想找个更僻静的地方,远离人群,也远离那些潜在的危险。山路蜿蜒,两旁是茂密的竹林,风吹过竹叶,发出“沙沙”的声响,倒比城市的喧嚣更让人心安。
走了约莫一个时辰,她在溪边洗手时,突然听到身后传来细碎的脚步声。回头一看,是个穿着粗布衣裳的小姑娘,约莫七八岁的样子,梳着两个歪歪扭扭的辫子,手里挎着个竹篮,里面装着几颗野果。
小姑娘不怕生,睁着圆溜溜的眼睛打量她:“姐姐,你是从山外面来的吗?”
闻人听书笑了笑,点了点头:“是啊,我来这里玩。”
“山里有什么好玩的?”小姑娘凑近了些,好奇地问,“我天天在这儿,都看腻了。”
“怎么会腻呢?”闻人听书指着远处云雾缭绕的山峰,“你看那些山,像不像水墨画?还有这溪水,多清啊。”
小姑娘歪着头看了看,似懂非懂地点点头,把竹篮里的野果递过来:“给你吃,甜的。”
野果红得透亮,闻人听书接过来,咬了一口,酸甜的汁水在舌尖散开。两人就这么坐在溪边聊了起来,小姑娘告诉她,自己叫阿苗,家就在前面的山坳里,爸妈在镇上打工,她跟着奶奶住。
“姐姐,你会唱歌吗?”阿苗托着下巴问,“上次镇上有剧团来,唱的戏可好听了,就是听不懂。”
闻人听书愣了一下,随即笑了:“会一点。”
“那你能唱给我听吗?”阿苗眼睛亮晶晶的,“我让奶奶留你在家里住,奶奶做的腊肉可香了!”
看着小姑娘期待的眼神,闻人听书不忍拒绝,点了点头。
阿苗的家是间简陋的木屋,屋顶盖着茅草,院子里晒着些草药。阿苗的奶奶是个慈祥的老人,看到闻人听书,只是笑着点了点头,忙着去灶房烧水。
傍晚时分,山坳里的几户人家都聚到了阿苗家的院子里,大多是老人和孩子。他们听说来了个会唱歌的城里姑娘,都带着好奇来看热闹。
闻人听书有些拘谨地站在院子中央,看着围坐的人们——他们的脸上带着风霜,眼神却淳朴而温暖。她清了清嗓子,想起自己最近常哼的一首歌,轻声唱了起来:
“力拔山兮气盖世,时不利兮骓不逝。骓不逝兮可奈何,虞兮虞兮奈若何……”
是《虞兮叹》。她的声音清澈而有穿透力,带着一丝悲壮与怅惘,在寂静的山坳里回荡。没有伴奏,没有舞台,可当她唱到“汉兵已略地,四面楚歌声”时,院子里的人们都安静下来,连趴在地上的大黄狗都竖起了耳朵。
阿苗仰着头,小脸上满是认真;阿苗的奶奶用粗糙的手擦了擦眼角,像是想起了什么往事;旁边一个拄着拐杖的老爷爷,轻轻跟着哼起了调子,虽然不成句,却透着一股莫名的契合。
闻人听书唱完最后一句,院子里静了片刻,随即响起了稀疏的掌声,夹杂着几句她听不懂的方言,却能感受到其中的善意。
“真好听。”阿苗跑过来,拉着她的手,“比镇上剧团唱的还好听!”
闻人听书笑了,心里涌起一股异样的暖流。她唱过很多歌,在录音棚里,在直播的后台,却从未像此刻这样,觉得歌声真正落进了人心。
晚上,她和阿苗挤在一张木板床上,听着窗外的虫鸣。阿苗缠着她再唱一首,她轻轻拍着小姑娘的背,哼起了一首温柔的摇篮曲。
“姐姐,你明天还会唱吗?”阿苗迷迷糊糊地问。
“会啊。”闻人听书轻声说。
她不知道这样的日子能过多久,也不知道候选榜的阴影会不会找到这里。但此刻,听着身边均匀的呼吸声,感受着这山间的宁静与温暖,她只想暂时放下所有顾虑,把歌声留在这片淳朴的土地上。
夜色渐深,月光透过木窗,洒在地上,像一层薄薄的银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