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机还躺在程疏言的外套口袋里，屏幕朝内，震动被布料闷住。走廊的灯比刚才亮了些，照得他左耳的星月耳钉泛出一点银光。
小安站在旁边，平板举在胸前，手指滑动的速度慢了下来。
“周哥刚发消息。”她抬头，“说媒体已经开始写稿了，标题都起好了，《从草根到顶流：一场情感背叛的诞生》。”
程疏言没说话，只是把手伸进口袋，把手机掏了出来。
锁屏上跳出三条未读通知。一条是公司法务群的消息，一条是技术组的排查进度，最后一条，是周默单独发来的：“现在发声明，还能抢在定性前把节奏拉回来。”
他点开对话框，回了个“好”。
小安立刻把平板递过去：“我整理了几版文案，你看看哪条合适？”
程疏言扫了一眼。第一版是道歉语气，第二版是强硬反驳，第三版……一句话都没提赵阳，也没解释红毯的事。
他指了指第三版：“就这个。”
小安愣了一下：“不加点别的吗？比如澄清我们没黑粉数据？”
“不用。”程疏言摇头，“越解释越像心虚。他们要的是情绪出口，不是证据链。”
他靠在墙边，开始口述：“感谢每一位曾因我的作品获得力量的朋友。你们的喜爱是我前行的动力。但我始终相信，真正的共鸣，来自作品，而非私域的情感占有。愿我们都能在彼此的生命里，成为照亮前路的光，而不是困住对方的绳索。请继续关注《镜中人》。”
小安快速打字，周默那边几乎是秒回：“行，就这版。加一张排练照，背景放剧本封面。”
五分钟后，工作室官方微博发出那条声明。配图里的程疏言穿着黑色练功服，坐在舞台边缘，手里拿着《镜中人》的剧本，头微微低着，像是在沉思。
十分钟不到，转发破十万。
热搜榜上，“#程疏言背叛粉丝#”还在第八位挂着，但热度曲线开始往下走。与此同时，“#程疏言 镜中人#”直接冲上第一，阅读量两小时内突破四亿。
小安盯着数据面板，声音有点抖：“‘谁规定偶像必须属于粉丝’话题涨到第五了，很多路人博主在转。”
她念出一条热门评论：“我喜欢蔡徐坤打球，难道我就要阻止别人也喜欢篮球？饭圈不是封建领地。”
程疏言笑了下。
又有新消息弹出来。李奶奶在他的微博评论区留了言：“疏言说得对，我喜欢你是因为我开心，不是要你报答我。下周广场舞比赛，我们‘疏言奶奶团’跳你那首《夜行》。”
小安看完，眼眶有点红：“她还发了个视频，六十多个阿姨穿着统一t恤，背后印着你的歌词。”
程疏言低头看着手机，指尖轻轻碰了下耳钉。
系统界面浮现：
【检测到大规模共情情绪（理解、释然、敬意），来源：社交媒体用户，共鸣值+312】
数字停在312，不再跳动。
他没急着关掉界面，而是盯着那串数字看了几秒。
这些情绪不是愤怒，也不是嫉妒，而是一种更平静的东西。像是有人终于松开了手，不再死死攥着什么。
“周哥又来了。”小安说。
程疏言点开对话框。
“法国这边已经有记者问起声明的事。”周默写道，“一个《费加罗报》的记者说，这是他见过最不像公关的公关。”
程疏言回了个表情包——他自己在综艺里说“我不是不想红，我只是不想靠骂人红”的片段截图。
周默秒回：“笑死，用你自己的梗打脸，高。”
小安也乐了：“这算不算反向带货？”
“不算。”程疏言把手机收好，“这是正常说话。”
他抬头看向走廊尽头。酒会大厅的门开着，隐约能听见音乐声和碰杯的声音。灯光从里面漏出来，在地板上划出一道金线。
“你还不出去？”小安问。
“再等会儿。”他说，“让他们先热闹够。”
小安点点头，继续低头看平板。突然，她“啊”了一声。
“怎么了？”
“赵阳的新账号被封了。”小安说，“他刚在一个论坛发帖，说‘你们看不到真相，那就别怪我不客气’，结果平台直接封号，理由是‘煽动网络暴力’。”
程疏言挑眉：“动作挺快。”
“不止。”小安滑动屏幕，“他之前建的那个‘真正的守护者’群，也被举报了。管理员说群里有人发人身威胁，现在整个群都被冻结了。”
程疏言没说话，只是轻轻呼出一口气。
他知道，这场风波算是过去了。
不是靠对骂，也不是靠删帖，而是靠一句简单的话，让很多人突然明白了一件事——喜欢一个人，不该成为绑架他的理由。
小安把平板抱紧了些：“技术组说，那个后台截图的事还在查，但初步判断是内部人员泄露，不是黑客攻击。”
程疏言点头：“等结果出来再说。”
他抬起手，摸了下耳钉。金属还是凉的，但耳朵有点发热。
系统提示再次弹出：
【当前共鸣值累计：9876，距离下一阶段解锁剩余124点】
他关掉界面，抬头看向酒会大厅。
门边站着几个工作人员，正低头看手机。其中一个人突然抬头，朝他这边看了一眼，然后迅速低头跟旁边的人说了什么。
那人又抬头，这次看得更久。
程疏言没动。
几秒后，那个人拿出手机，对着他拍了一张照片。
小安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他们在传你呢。刚才有个法国记者拍了你站这儿的照片，发推说‘中国演员在风暴中心保持冷静’，现在已经上千转发了。”
程疏言笑了笑：“我还上国际网了？”
“嗯。”小安点头，“还有人说你是‘最不像流量的流量’。”
“这话听着像夸我，又像骂我。”
“就是夸你！”小安急了，“你没看底下评论？都说你处理危机的方式很高级，不吵不闹，就发句话，就把风向扭回来了。”
程疏言没接话。
他知道，这不是什么高级，只是不想把事情变得更糟。
有些人觉得世界非黑即白，要么跪着认错，要么站起来骂回去。但他不想选。
他只想做自己。
手机又震了一下。
是周默。
“王导刚给我打电话。”消息写着，“说他在现场看了你那条声明，说你比他想象中更懂戏。”
程疏言一愣。
王导是《心象》的导演，业内出了名的难搞。当初试镜时，他连着三天让他重演同一场哭戏，最后甩了句“你没有痛感”就想换人。
后来是他即兴改了台词，才让老头改了口。
“他还说什么？”
“说你这条声明，比很多演员演十年都真实。”周默回，“他让你明天去趟办公室，有事聊。”
程疏言看着这条消息，没急着回。
小安在旁边小声问：“你要去吗？”
“去。”他说，“反正也没什么事。”
他把手机放回口袋，转身朝酒会大厅走。
小安赶紧跟上：“要不要补个妆？你脸上有点油。”
“别折腾了。”他说，“就这样吧。”
两人走到门口，服务生拉开门。音乐声一下子变大，灯光照在脸上，暖的。
程疏言抬脚迈进大厅。
人群中有几个人回头看他，眼神里带着点好奇，也有点试探。
他没躲，也没笑，只是点了点头，然后往角落的休息区走。
刚坐下，小安就低声说：“有人在拍你。”
他抬眼，看见不远处一个穿西装的男人正拿着手机，镜头对准他。
那人发现被注意到，也没躲，反而点了下头，像是打招呼。
程疏言认出来了。那是电影节的一个评委，前年靠一部战争片拿过金棕榈。
他举起手边的水杯，朝那人示意了一下。
对方愣了下，随即也举起酒杯，回敬。
小安瞪大眼睛：“你认识他？”
“不认识。”程疏言放下杯子，“但我喝过他的酒。”
“啥？”
“去年他获奖的时候，我看了那部电影。”他说，“最后一场戏，主角站在废墟里，一句话没说，但我哭了。”
他摸了下耳钉。
系统安静着，没有提示。
但他知道，有些共鸣，是不需要数值来证明的。
小安低头刷手机，突然说：“热搜又变了。”
“第几名？”
“第七。”她念标题，“#外国评委向程疏言致敬#，有个视频火了，是你刚才举杯的画面，配文是‘沉默的回应，是最好的回答’。”
程疏言没说话。
他知道，这场风波真的过去了。
不是因为他赢了，而是因为，有人终于愿意认真听他说的话。
他抬起头，看向大厅中央的舞台。
那里空着，但很快就会有人上去表演。
他会是其中一个。
他摸了下剧本的边角，纸页已经有点卷了。
明天还要排练。
后天就要正式演出。
他得好好准备。
服务生走过来，问他要不要换杯水。
他摇头，说不用。
杯子还有一半水，透明的，映着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