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疏言把手机塞进外套内袋，金属纽扣贴着胸口，有点凉。走廊灯光稳定下来，不再闪烁，像是刚才的波动只是错觉。
小安站在他旁边，平板屏幕亮着，手指滑得很快。她没说话，但眉头一直没松开。
“又出事了？”程疏言问。
“赵阳发新动态了。”小安声音压低，“不是在群里，是公开账号，一条视频，标题写着‘我曾经相信的光，现在照向别人了’。”
程疏言没接话。他知道那句话的意思。
视频内容是剪辑过的红毯片段。记者提问后，他说出“能共享情绪共振的人”，画面被截停。接着跳出一行字：“你们听到了吗？他在否定我们所有人。”
底下评论已经开始刷屏。
有人骂他疯了，说程疏言从没说过要和粉丝谈恋爱；也有人转发支持，说“终于有人说出真相”，“他变了，变得不认识了”。
小安快速翻着评论区：“已经有三个万粉博主转发了，其中一个还做了图文分析，说你这两年资源变好，明显是抛弃原生粉丝圈层，转向顶流捆绑。”
“哦？”程疏言挑眉，“说我捆绑岑知韫？”
“嗯。”小安点头，“他们把今晚走红毯的画面放在一起，说步伐同步、视线交错，是早有预谋的情感营销。”
程疏言轻笑一声。他想起红毯上那一刻，闪光灯打在脸上，他看岑知韫的那一眼，根本不是设计，而是控制不住的心动。
但现在，连心动都能被解读成算计。
“还有更狠的。”小安继续说，“赵阳建的新群叫‘真正的守护者’，人数已经三千多了。他们在整理你的黑料时间线，从第一首歌发不出来，到后来综艺被换人，再到这次红毯，说你一步步往上爬，踩的就是最初喜欢你的人。”
程疏言靠在墙边，手指无意识摸了下耳钉。
系统界面浮现：
【检测到群体性失落情绪（来源：社交平台用户），共鸣值+42】
数字跳得不快，但持续增长。这些情绪很杂，有委屈，有不甘，也有被人背叛的感觉。他知道，很多人不是真的恨他，而是觉得自己付出的感情被辜负了。
“让他们整理。”他说，“看看能找出多少‘证据’。”
小安抬头看他：“你不打算回应？”
“现在回应，就是承认我在乎。”程疏言摇头，“他们要的是反应，越慌，他们越觉得抓到把柄。”
他顿了顿：“等他们自己发现，所谓的‘背叛’，不过是我活得正常了一点。”
小安没再问。她低头继续刷新页面，突然“咦”了一声。
“怎么了？”
“有个Id叫‘去年冬天’的，刚发了一条长文。”小安念出来，“‘我也曾以为他是只属于我的光。可后来明白，光从来不是用来独占的。如果他只能照亮一个人，那他就不该被称为光。’”
程疏言愣了一下。
“下面很多人点赞。”小安说，“还在涨。有人回复说‘破防了’，‘原来我不是唯一这么想的人’。”
程疏言没说话。他知道，这个世界上，有很多人和他一样，曾经在黑暗里靠着一首歌、一句话撑过来。他们不是不懂，只是太痛。
痛到宁愿毁掉那束光，也不愿接受它照向别人。
手机震动了一下。
是周默的消息。
“查清了。”他回，“赵阳用七个不同账号，在过去三个月频繁出入‘倒岑’话题区，还组织过三次小规模网暴，目标都是和你合作的女艺人。这不是临时起意，是长期经营的情绪操控。”
程疏言冷笑：“所以他不是伤心，是在立人设。”
“对。”周默回，“他把自己包装成‘最忠诚的粉丝’，实际上是在积累话语权。这次你和岑知韫同框，他觉得地位受威胁，就借机发难。”
“有没有违法内容？”
“目前没有直接人身威胁，但他在群里暗示‘有些人该醒醒了’，还私聊几个成员，说‘行动比语言更有力量’。语气有问题，但我们还没法立案。”
程疏言盯着手机屏幕。
他知道这种话意味着什么。有些人觉得自己是在“拯救”偶像，其实早就越界了。
“先别动。”他回消息，“让他继续说。”
“你真不怕舆论崩？”周默问。
“崩不了。”程疏言打字，“真正信我的人，不会因为一段剪辑就转身离开。而那些非要我觉得对不起他们的人，我说什么都不够。”
他把手机放下，看向小安：“监控别停，一旦出现具体威胁，立刻存证。”
小安点头：“已经在做了。法务那边也准备好了，只要有一句越线的话，马上报警。”
两人沉默了一会儿。
远处酒会的音乐声传来，隐约能听见笑声和碰杯声。那里灯火通明，人群热闹，仿佛和这边的暗流毫无关系。
“你不去吗？”小安问。
“还不急。”程疏言说，“等火再烧一会儿。”
他靠在墙边，耳钉轻轻晃了一下。
系统提示再次弹出：
【检测到大规模群体情绪波动（维护欲+愤怒+执念），来源：多个社交平台，共鸣值+186】
这一次，数值跳得更快。
愤怒来自为他说话的粉丝，执念来自不肯放手的“守护者”，而维护欲，则是那些曾经也被误解、却依然选择相信的人。
这些情绪混在一起，像一场风暴。他可以吸收，可以利用，甚至可以用它们完成一次封神级的舞台表演。
但他不想。
有些力量，不该建立在别人的痛苦之上。
小安忽然坐直了身子：“热搜变了。”
“第几名？”
“第八。”她声音紧绷，“#程疏言背叛粉丝#，阅读量两亿三千万，讨论超百万。有媒体开始写专题了，标题是《顶流化之路：从草根偶像到情感争议》。”
“挺快啊。”程疏言笑了笑。
“不止这个。”小安滑动屏幕，“反对的声音也在涨。有个话题叫#谁规定偶像必须属于粉丝#，现在冲到第十二，很多路人站出来骂，说饭圈绑架太可怕。”
“哦？”程疏言来了点兴趣，“谁带的头？”
“一个搞笑博主。”小安念标题，“‘我喜欢吃火锅，难道我能因为别人也吃，就说人家背叛我？’配图是你和岑知韫红毯照片，p了个火锅底料，写着‘大家都是食材，别抢锅’。”
程疏言笑了。
这梗整得还挺大。
“还有个Up主发视频，叫《论饭圈pUA的自我修养》，把赵阳的话一句句拆解，说这是典型的情感勒索话术。”小安说，“播放量已经破百万了。”
程疏言点点头。
他知道，这场仗不是他一个人在打。
互联网很大，傻子很多，但清醒的人也不少。
“赵阳那边呢？”他问。
“还在发。”小安点开一个截图，“刚说‘你们不会懂，只有我们这群陪他从零走来的人，才配谈爱’。”
程疏言看着那行字，忽然觉得累。
不是因为被骂，而是因为，有人把“爱”当成武器，还觉得自己理直气壮。
“他去年给我写信。”程疏言忽然说，“手写的，说我的歌让他熬过最难的日子。”
小安没接话。
“现在他要的不是救赎了。”程疏言低声说，“他要的是控制权。是我的愧疚，是我的低头，是我的‘对不起，我不该变好’。”
他停顿一下：“可我没错。”
小安抬起头，看着他。
“我没背叛任何人。”程疏言说，“我只是想好好活着，想和喜欢的人一起走红毯，想说出心里真实的想法。这不应该成为罪名。”
他摸了下耳钉，系统还在跳数：
【共鸣值累计+287】
这些情绪，他全收下了。不是为了变强，而是为了记住——
这世界有多复杂，人心就有多深。
有人用爱伤人，也有人用爱守护。
而他要做的，不是去讨好所有曾爱过他的人，而是不让任何一个真心喜欢他的人，最后变成伤害别人的怪物。
手机又震。
是周默。
“赵阳刚刚登录了一个新账号，在一个匿名论坛发帖。”
“内容是什么？”程疏言问。
“他说：‘如果你们不听，那就让你们亲眼看看，什么叫真正的守护。’”
“附了一张图。”
“是我们公司后台系统的登录界面截图。”
程疏言眼神一冷。
小安倒吸一口气：“他黑进去了？”
“不确定。”周默回，“技术组正在排查，但那个界面是内部权限才能看到的。普通人拿不到。”
程疏言盯着手机。
他知道，游戏升级了。
从嘴上说说，到动手试探。
“报警材料备好了吗？”他问。
“随时可以交。”
“先不报。”程疏言打字，“让他再动一步。”
“你确定？”
“确定。”程疏言说，“我要知道他背后有没有人。”
他把手机放回口袋，抬头看向走廊尽头。
灯光安静，空气凝滞。
小安抱着平板，手指悬在屏幕上方，没敢动。
程疏言抬起手，轻轻按了下左耳耳钉。
金属微凉。
系统提示还在跳：
【+289 → +291 → +29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