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史府外,玄甲如墨。
卢凌风与苏无名刚至府门,便见两队士卒肃立两侧。
这些人皆着玄黑色札甲,甲片在暮色中泛着幽光,头盔垂下护颈帘,只露一双双锐利的眼睛。他们持矛按刀,静立无声,却自有一股沙场淬炼出的肃杀之气。
燕青早已候在门前,见二人到来,拱手道:“卢贼曹、苏法曹,长史已等候多时。”他说话时,目光不由瞥向卢凌风——这位主人堂弟当夜救主之情,他铭记于心。
“燕青兄弟。”卢凌风还礼,随即看向那些玄甲士卒,“这些是……”
“玄甲军。”燕青低声道,“长史前日已命伍云召将军自蓝田大营调拨三百精锐入城。如今长安不宁,长史府、京兆尹府、各城门要地,皆已加派护卫。”
穿过两进院落,沿途所见侍从、护卫皆神色紧绷。显然连日的血案,已让这座长史府也如临大敌。
正厅灯火通明。
李世民并未坐在主位,而是立于一幅巨大的关中舆图前。
他身侧站着一位银甲将军,约莫三十许年纪,面容俊朗,气质儒雅中透着英武,腰间悬弓,背负箭囊。
“卢凌风、苏无名,你们来了。”李世民闻声转身,目光在二人脸上停留片刻,“坐。”
见卢苏二人入内,花荣起身抱拳:“想必这位便是卢凌风兄弟。卢员外之事,花某感激不尽。”
卢凌风还礼:“花将军客气。堂兄伤势好转,乃费鸡师医术高明,卢凌风不敢居功。”
花荣神色恳切:“卢员外与我等梁山兄弟生死与共,今番他中毒负伤,孙立、黄信二位兄弟更惨遭毒手,此仇不可不报。”他转向李世民,“长史,花某今日前来,一为探望卢员外,二则请命——若查得凶手踪迹,万望告知。花某与梁山众兄弟,必手刃此獠,以慰亡魂!”
李世民点头:“花将军忠义,世民敬佩。若有消息,定当相告。”
花荣又寒暄几句,便拱手告辞:“卢员外尚在静养,花某不便久扰。长史若有差遣,花荣随时听命。”说罢向众人一揖,转身离去,步履间自有股雷厉风行之态。
待花荣远去,李世民不绕弯子,直入主题:“长安城连日血案,孙立、黄信身死,尚让、孟楷遇害,我爱将卢俊义亦险些丧命。如今满城风雨,百姓惶惶,迁都大计恐受影响。你二人查案数日,可有实质进展?”
苏无名起身拱手:“回长史,已有线索,但……贼人狡诈,藏匿极深。”
“哦?说来听听。”
“孙立、黄信二将,皆死于陌刀之下,且案发现场均留有红色丝线为证。”苏无名语速平稳,“可断定系同一凶手所为。此人戴穷奇面具,力大无穷,惯用陌刀,应非寻常杀手。而尚让、孟楷之死,手法迥异,恐另有其人。”
李世民指尖轻叩桌案:“也就是说,至少有两路刺客同时在长安作案?”
“不止。”苏无名眼中闪过一丝锐光,“刺客能精准掌握诸位官员行踪,必有内应提供情报。钟士载只是其中一环,城中恐还有更多细作潜伏。”
“内应……”李世民沉吟片刻,“那你今日前来,是想请我调兵全城大索,揪出这些耗子?”
苏无名与卢凌风对视一眼,深吸一口气:“非也。下官有一计,或可引蛇出洞,将杀手与内应一网打尽。只是……此计凶险,需长史定夺。”
李世民抬眸:“讲。”
“凶手连杀孙立、黄信,皆是我军将领,可见其目标明确——专攻武人。”苏无名顿了顿,“而长史您虽任文职,但谁人不知,您乃是丞相师弟,曾助叶白夔将军收复武关、协姜维都督平定陇西,威名赫赫。若论分量……”
卢凌风霍然起身:“苏无名!不可!”
厅中气氛陡然一凝。
李世民却笑了。他抬手示意卢凌风坐下,目光落在苏无名脸上:“好你个苏无名,是想让我做这诱饵,引那陌刀杀手现身?”
苏无名深深一揖:“下官不敢。只是贼人在暗,我在明,常规搜捕如大海捞针。若长史能以自身为饵,大张旗鼓出城,贼人闻讯,必会铤而走险。届时我们布下天罗地网……”
“届时我便可能成了第三个死于陌刀之下的人。”李世民接口,语气却听不出喜怒。
“长史!”卢凌风急道,“那杀手能一刀断黄信丧门剑,绝非寻常武艺。凌风虽愿以死相护,但刀剑无眼,万一……”
“万一我死了,丞相少一臂助,陛下迁都少一重臣。”李世民站起身,踱至窗前,“苏无名,你可知此计若败,是何等后果?”
苏无名额头沁汗,却挺直脊背:“下官知道。但下官更知道,若放任此獠继续作案,长安将永无宁日,迁都必受阻挠。届时损失的,就不止一两位重臣了。”
厅中寂静,只闻灯花噼啪。
良久,李世民转身,脸上竟带着一丝笑意看向苏无名:“你的计策,我准了。”
“长史!”卢凌风还想劝阻。
“卢凌风。”李世民抬手制止,“我知你担心。但正如苏无名所言,非常之时,当行非常之策。那杀手既专攻武将,我这位‘丞相师弟’、‘雍州长史’,在他眼中恐怕比孙立、黄信更有价值——杀了我,足以震动朝野,让迁都之议搁浅。”
他走回舆图前,手指点在城东郊外:“三日后,我会大张旗鼓前往城东郊外,只带凌风与燕青二人,装作冬日寻猎,轻骑简从。”
他转身看向卢凌风:“卢凌风,你意下如何?”
卢凌风抱拳,声音斩钉截铁:“凌风必以死相护!”
“我要你活,也要我活。”李世民拍了拍他肩膀,目光深沉,“三日后,依计行事。”
“苏无名。”李世民目光锐利,“你统筹全局,调度各方。我要让那杀手进得来,出不去。”
“下官领命!”苏无名声音微颤,既是激动,亦是沉重。
苏无名又道:“长史,为保万全,可否请费鸡师随行?此人医术诡奇,或有应急之策。”
李世民点头:“可。你安排便是。”
与此同时,城北长陵县。
刘裕将两百缇骑分作三队,王宣巡安陵,杨怀玉巡阳陵,他自领一队巡长陵。三县呈鼎足之势,互为犄角。
王宣率七十骑沿官道缓行。他自幼得母亲传授关家刀法,一柄青龙刀虽未达祖父“万人敌”之境,却也已罕逢敌手。此刻他骑在马上,手抚长髯,目光扫过道旁田野村落,神情专注。
他不知道的是,三里外一处荒坡上,两双眼睛正透过枯草缝隙,冷冷注视着他这一队人马。
虺文忠伏在坡后,黑袍几乎与阴影融为一体。他身侧是个魁梧汉子,面容冷硬如铁,正是“剑灵”虎敬晖。
“瞧见了吗?”虺文忠声音飘忽如鬼魅,“那长须青年,便是关羽嫡孙王宣。听说他使青龙刀,有关羽七分风采。”
虎敬晖眯起眼:“某家曾闻关羽之名,当年颜良文丑皆非其敌。不知这孙子,有祖父几成本事。”
“本事再好,也防不住暗箭。”虺文忠指尖捻着一枚银针,“魏国朝堂要长安乱,杀几个县令校尉算什么?若能杀了关羽之孙,你想想,消息传回成都,那刘禅会如何?迁都?怕是迁不成了。”
虎敬晖舔了舔嘴唇:“何时动手?”
“不急。”虺文忠目光投向远方的王宣队伍,“他如今率队巡防,人多眼杂。等……等他落单之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