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几天,师徒二人在锦州城过得悠闲自在。
如意和老神医逛遍了城里开门的药铺和集市,不仅补充了沿途消耗的药材,还淘换到几味不多见的草药,如获至宝。
她也结合自己这辈子的天赋,钻研起了药膳,变着法子给老神医调理身体,饭菜做得既美味又养生。
至于那晚灯会的风波,以及凌云派肖阳此人,就像投入大海里的一颗小石子,激不起什么涟漪,便迅速恢复了平静。
江湖依旧纷扰,但那终究是别人的江湖。
她的江湖,在这一方弥漫着药香的小院里,在陪伴师傅行医济世的路上,在她日渐精进的医术和越发踏实的内心里。
转眼到了正月十五,上元佳节。
锦州城还有最后一波热闹。
这次,师徒二人没有再去最繁华的地段,而是就在他们住处附近的一条小河边,放了盏祈福的荷花灯。
看着那盏载着微弱光明的灯顺着河水缓缓漂远,如意在心中默默许愿:愿师傅身体康健,愿此生平安喜乐,岁月静好。
河水潺潺,花灯悠悠,载着世人最简单也最真挚的愿望,缓缓融入了远处点点灯火的倒影中。
放完河灯,师徒二人并未急着回去。
正月十五的月光格外明亮皎洁,洒在河面上,波光粼粼,与远处城中依旧隐约可闻的喧嚣相比,此处更显静谧安宁。
他们沿着河岸缓步而行,享受着这份难得的清静。
“师傅,等开了春,咱们往南边走吗?”如意轻声问道,声音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清晰。
“不用了,既然是游历自然不能只去一个方向,走到哪算哪吧!”老神医捋了捋胡须,目光悠远地望向月光下潺潺的流水,语气里带着几分随性。
“行医济世,处处是家,何必拘泥于南北东西。”
如意闻言,眼睛弯了起来:“师傅说得是!那咱们就随心而行,说不定下一站就能遇到什么稀罕的药材,或者有趣的病例呢!”
师徒二人相视一笑,继续沿着河岸漫步。晚风带着水汽和早春草木的微香,沁人心脾。
正月十六,年味尚未散尽,师徒二人便收拾好行囊,告别了锦州城,再次踏上了旅程。
这一次,他们没有明确的目的地,只信马由缰,沿着官道缓缓而行。
老神医骑着他的老骡,如意则跟在身侧,一路走,一路辨认着道旁初萌的春草,偶尔发现一株难得的药材,便能让她颇为欣喜。
如此行了约莫半月,师徒二人渐渐发觉,官道上的行人车马明显多了起来,而且携刀带剑、劲装打扮的江湖人士比例陡增。
他们或三五成群,或单人独骑,大多行色匆匆,方向却和他们一样,都是朝着中原而去。
沿途的茶寮酒肆也变得格外热闹,充斥着高谈阔论与纵声谈笑,所谈内容多半离不开“武林大会”、“盟主之位”、“高手对决”等字眼。
这一日,师徒二人在一处路边的茶寮歇脚。
茶寮里人声鼎沸,几乎全是携刀带剑的江湖人士,谈论的中心自然是即将召开的武林大会。
“……要我说,当初立下‘谁能为沈盟主报仇,谁便是下任盟主’的规矩,本就是一步臭棋!”
一个粗豪的汉子拍着桌子道,“这都几年了?连沈盟主一家究竟是被何人所害都查不清楚!仇人是谁都不知道,这仇怎么报?难不成去地府找阎王爷理论?”
“唉,谁说不是呢!”旁边一人接口。
“沈盟主在世时,何等英雄了得!谁能想到会落得如此下场,一家惨遭灭门,连个根都没留下……这凶手也真是手段通天,做得如此干净利落,竟没留下一丝线索!”
“哼,我看未必是没线索,是有些人不敢查,或者……不想查吧?”
另一桌一个声音阴恻恻地说道,意有所指,引来几人侧目,但那人说完便低下头喝茶,不再言语。
这时,一个看似消息灵通的老者捋须道:“好了,旧事休提。”
“盟主之位空悬太久也不好,正因如此。几大势力高人牵头,商议后觉得,盟主之位空悬日久,江湖纷争不断,长此以往非江湖之福。”
“既然大仇一时难报,不如先选出一位‘代盟主’,主持大局,稳定人心。待日后查明真凶,再行复仇之事,或由代盟主转为正盟主,亦无不可。此次南方武林大会,便是为此而设。”
“代盟主?这倒是个折中的法子。”有人点头赞同,“总比一盘散沙强。只是不知这代盟主之位,最终会花落谁家?点苍派?青城派?还是近来风头正劲的凌霄剑客?”
“嘿嘿,不管谁当上,这‘为沈盟主报仇’的担子,可就算是接下来了。若是迟迟没有进展,只怕这位置也坐不安稳……”
议论声纷纷攘攘,传入角落里的师徒二人耳中。
如意此时正端着粗陶茶碗,碗中微漾的茶水映出她此时平静的表情。
即便如今各方势力角逐盟主之位的筹码和借口是她这具身体的家仇,如意也不想去掺和。
她来这里是过自己的人生的,也没有替原主报仇的责任。
老神医坐在对面,不动声色地呷了一口茶,浑浊却锐利的目光淡淡扫过那些高谈阔论的江湖人,随即收回,落在如意身上。
语气平缓如常,仿佛刚才听到的只是寻常闲话:“江湖事,江湖了。名利二字,最是累人。我辈医者,但求问心无愧,治病救人便是本分。”
他的声音不高,却带着自己独有的关心。
如意抬起头,对上师傅平静而深邃的目光,心中温暖。
她脸上露出轻松的笑容:“师傅说的是。咱们采咱们的药,治咱们的病,这江湖纷扰,可和我们没关系!这茶喝完了,咱们也该动身了,前头好像有片林子,说不定能找到些好药材。”
她语气轻快,带着对前路的期待。
老神医眼中闪过一丝几不可察的欣慰,点了点头:“嗯,走吧。”
师徒二人留下茶钱,起身离开了这喧闹的是非之地。
如意背起药篓,步履轻快地跟上老神医。
将那些关于盟主、关于复仇、关于她“父亲”的议论远远抛在身后。
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洒下,在她身上跳跃着光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