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云裂开一道口子，黑线从七彩心石中直冲而上，贯穿天际。夜澜的手还停在半空，剑尖微颤，灵力蓄势未发。
他看到了。
一个身影踏着黑气走来，每一步落下，空气都像被重锤砸过，发出沉闷的震响。那人悬停在裂隙正上方，道袍猎猎，星月纹路在阴云下泛着冷光。
冥主来了。
左脸的黑色血管不断扭动，像是活物在皮下爬行。他的眼睛是同心圆结构，瞳孔深处仿佛藏着无尽深渊。苍冥剑垂在身侧，剑身渗出沥青般的物质，一滴一滴落入虚空，落地即燃，烧出漆黑火焰。
联军冲锋的脚步戛然而止。
前排的战士膝盖微微弯曲，有人咬破嘴唇才没跪下去。后方弓手的手指僵在弓弦上，丹修手中的药瓶差点滑落。雷嗔双翼展开欲飞，却被一股无形之力压得无法升空。铁无锋的重锤杵地，虎口崩裂也不松手。白枭指尖敲击琴面的节奏中断，幽瞳第三尾光芒骤暗，耳朵剧烈抖动。
全场唯一站着不动的，是夜澜。
他缓缓抬起左手，指尖触到右脸面具边缘。咔的一声轻响，碎裂的冰纹面具被摘下，露出整张脸。右脸焦黑扭曲，那是雷劫留下的伤痕，至今仍在渗血。
他把面具扔在地上，声音不高，却穿透了风声：“终于出来了。”
冥主低头看着他，嘴角扬起一丝冷笑：“夜澜，你以为能战胜我吗？”
“你为混沌卖命，今日就是你的末日。”夜澜握紧手中新生灵剑，剑身嗡鸣不止。
“末日？”冥主轻笑一声，抬手抚过左脸蠕动的血管，“你说错了。我不是它的奴仆，我是它的容器。三百年前，我就已经和它融为一体。”
他缓缓举起苍冥剑，剑尖指向夜澜：“你母亲拼死封印的东西，被我吞下了。你父亲临死前想毁掉的塔心石，现在插在我的发间。你所做的一切，不过是在重复我早已走过的路。”
夜澜没有回应。
他体内玄灵幻天塔轻轻震动，第一层灵力提纯空间自动开启，冰雷双脉交替运转，将紊乱的气息强行压下。右脸伤口火辣辣地疼，但他眼神没有丝毫动摇。
“你七岁之前，我没动你。”冥主语气忽然低了几分，“不是因为仁慈，是因为你在等一个人回来。而那个人，就是现在的你。”
夜澜瞳孔微缩。
“轮回蛊种下那一刻，我就知道你会转世。我也知道，你是唯一能净化我的人。”冥主的声音带上了一丝诡异的期待，“所以我不杀你，我养你长大，看着你一步步走到今天。”
“够了！”夜澜厉喝。
剑意暴涨，墨色长袍随风翻卷，衣摆自动延伸成阵图纹路，护住周身。他脚下一踏，地面龟裂，整个人却没有冲上去，而是稳稳立在原地。
他知道不能动。
这一战不是靠速度能赢的。
冥主散发的威压不是单纯的境界压制，而是带着法则层面的侵蚀。低阶修士连呼吸都困难，中阶者灵力滞涩，高阶者神识受扰。若贸然出击，只会被瞬间碾碎。
“你在怕。”冥主俯视着他，“你在计算退路，在想幻天塔哪一层能挡住我的一剑。但你知道吗？那座塔，本来就是我的东西。”
夜澜呼吸一顿。
“混沌入侵那夜，守护者们用塔心石封印裂隙。我吞下八位同僚，只为守住最后一道防线。可最弱的那个女人——你母亲——她用自己的命，把一块塔核碎片打进我识海，种下轮回蛊。”
他伸手拨开发髻，断裂的塔心石赫然插在发间，通体漆黑，只有一点微光闪烁。
“她以为这样就能救世？可笑。她不知道，正是这块碎片，让我成了真正的冥主。”
夜澜死死盯着那块石头。
原来如此。
难怪幻天塔只有他能进入。因为它本就不属于这个世界，而是从冥主体内剥离的一部分。他的重生，不是偶然，是命中注定的回收。
“所以你现在站在这里，不是为了复仇。”冥主缓缓下降，离地面还有三丈，却已让整片战场为之颤抖，“你是在完成最后的融合。”
夜澜冷笑：“融合？你觉得我会变成第二个你？”
“不是觉得，是必然。”冥主目光灼灼，“你有双生灵脉，又融了月神血脉。你每天喝雷鳞蛟茶，用时间差布局，甚至迷恋掌控因果的感觉——这些都不是巧合。你越来越像我，懂吗？”
夜澜右手猛地按住胸口。
那里传来一阵抽搐般的疼痛，像是有什么东西在经脉里游走。他立刻意识到——是混沌气息，正在顺着旧伤往上爬。
幻天塔第六层“洞察天机”自动激活，一道信息浮现脑海：【宿主生命印记出现轻微污染，来源：苍冥剑溢散之物】
他闭眼一瞬，再睁时更加清醒。
“你说这么多，只有一个目的。”夜澜抬头，直视冥主双眼，“你想让我怀疑自己，想让我停下。”
“可你忘了。”他抬起剑，剑尖对准冥主眉心，“就算我真是你计划中的一环，现在也是斩断轮回的时候。”
冥主笑了。
这一次，笑声回荡在整个战场。
“好，很好。”他握紧苍冥剑，“那就让我看看，你有没有这个资格。”
话音未落，一股更强的威压轰然降临。
地面炸开蛛网状裂痕，远处残垣断壁直接化为齑粉。几名低阶修士当场吐血倒地，雷嗔双翼被压得贴住背部，铁无锋单膝跪地，白枭琴弦崩断一根，幽瞳尾巴剧烈抽搐，眼中血光闪现。
夜澜脚下的石阶寸寸碎裂。
他身体晃了一下，左手撑地才没倒下。右脸伤口裂开，鲜血顺着下巴滴落，在地上积成一小滩。
但他仍站着。
剑，始终指着冥主。
“你撑不了多久。”冥主淡淡开口，“你体内有伤，灵力未复，还带着一群废物来送死。你以为找到心核就能赢？那不过是诱饵。”
夜澜喘了口气，抹去嘴角血迹：“那你为何现身？”
“因为我等这一刻太久了。”冥主眼中闪过一丝复杂，“来吧，夜澜。让我看看，你是不是真的能打破这轮回。”
风更大了。
黑气翻滚如潮，残阳被彻底遮蔽。整个战场陷入昏暗，唯有两人之间的剑意如刀锋般割裂空气。
夜澜双脚重新站定，双腿发力，地面再度裂开。
他没有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