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面震动停止后,那道金光也渐渐暗了下去。
夜澜站在密室入口前没有动。他的手指从石缝边缘收回,掌心有些发烫。刚才那一瞬,他感觉到一股熟悉的波动,像是母亲留下的耳坠曾经发出的频率,但又夹杂着别的东西,说不清是警告还是召唤。
“不能进去。”他说。
雷嗔皱眉:“为什么?都到这了,你还怕机关?”
“不是怕。”夜澜摇头,“这禁制在自我激活,说明下面有东西在回应外界的变化。我们现在下去,等于撞进一个正在闭合的陷阱。”
白枭站在几步外,指尖轻轻敲着琴面,节奏不快不慢。“千机阁三日前收到一条残讯,西漠断碑岭的地脉出现异常震动,时间正好和玄尘子死的时候对得上。那边的古碑上刻着和幻天塔纹相似的符号。”
铁无锋蹲在地上,用机械义眼扫过裂缝周围的石块。“这里的材质和西漠那种赤岩不一样,不可能是同一处封印。如果真有第四块塔心石,它不该在这里。”
幽瞳从夜澜肩头跳下,尾巴轻轻摆动。她走到石缝前,鼻尖靠近那丝冷却的金光,忽然打了个喷嚏。
“说谎的气息。”她抬头看夜澜,“有人故意让这里发光,想引我们进去。”
雷嗔冷笑:“谁敢耍这套?现在玄尘宗都塌了,还有人敢玩花样?”
“幽冥殿没倒。”白枭低声说,“他们只是退了,不是死了。”
空气安静了一瞬。
夜澜低头看着手中的粗陶杯,茶已经凉了。他把它放回怀里,抬眼望向远方。西边的天际线被一层薄雾笼罩,山影模糊,但能看清一条荒废多年的古道,通往沙漠深处。
“我们之前以为塔心石是力量的关键。”他说,“但现在看来,它是锁,也是钥匙。玄尘子守着一块假的,就是为了骗人往错误的地方走。”
铁无锋站起身,拍掉手上的灰。“真正的第四块,一定藏在没人敢去、也没人能找到的地方。”
“那就去找。”雷嗔甩了下龙角骨鞭,“等在这儿听石头发光,不如早点出发。”
白枭没说话,但从琴底抽出一张泛黄的皮图,摊在地上。上面用朱砂标了几处红点,其中一个正在西漠腹地。
“这是三百年前初代守护者最后一次行动的路线。”他说,“其中三个点,分别对应前三块塔心石出土的位置。第四个标记……就在断碑岭。”
夜澜盯着那个红点看了很久。
他知道这一走,就不再是替自己报仇那么简单了。玄尘子死了,可混沌的根还在。塔心石不止关乎幻天塔的完整,更关系到整个玄灵界的轮回能否重启。
他转过身,面对剩下的弟子们。
那些人正围在废墟边缘,有人已经开始清理碎石,有人默默扶起倾倒的旗杆。一名老执事捧着令旗走过来,声音不大:“少主,宗门刚稳住局面,您这时候离开……万一再出事怎么办?”
夜澜接过令旗,没有还回去。
“我离开,是为了让它真正站起来。”他说,“如果连外面的危险都不敢面对,只想着缩在墙里修房子,那重建再多殿宇也没用。”
老执事张了张嘴,没再说话。
幽瞳走过去,从袖中取出一枚冰蓝色的符箓,贴在令旗顶端。“遇到解决不了的事,烧了它。我们会知道。”
雷嗔抱着双臂站在高处,银发被风吹得扬起。“别指望我们回来救火,有胆子犯事,就得有胆子承担后果。”
一句话堵住了所有想挽留的人。
铁无锋检查完背上八柄重锤,确认每一道锁扣都牢固。他顺手给雷嗔的肩甲加了层雷导环,低声说:“路上可能会下雨,你的电容易乱窜。”
“啰嗦。”雷嗔瞪他一眼,却没拒绝。
白枭将焦尾琴背好,面具下的呼吸平稳。他最后看了一眼密室的方向,“机关会重复启动三次,第三次时会释放迷魂音波。我已经在周围布了静音阵,撑三天没问题。”
夜澜点头:“够了。”
他最后扫视了一遍这片废墟。曾经的主殿只剩一根石柱,上面四个字裂得更深了。但他不再停留。
三刻钟后,五个人走出了玄尘宗山门。
外面的风比里面大,卷着沙粒打在脸上。远处古道蜿蜒,像一条干涸的河床,通向看不见尽头的荒原。
夜澜走在最前面,幽冥剑挂在腰侧,剑鞘微震,像是感应到了什么。他的步伐很稳,没有回头。
雷嗔落在后面半步,时不时抬头看天。云层压得很低,但他不怕。“要打雷就来吧,老子最喜欢这种天气。”
铁无锋一边走一边调试机械义眼的焦距。“前方十里的地形图已经加载完毕,有两处塌陷区,避开就行。”
白枭走在队伍中间,手指无意识地敲着琴弦,计算着行程与风险的比例。他的身体依旧僵硬,但脚步没停。
幽瞳恢复成兽形,蜷在夜澜肩上,耳朵偶尔抖一下。她的尾巴尖慢慢绽开一朵冰花,轻轻晃着。
没有人说话,但每个人都知道接下来要做什么。
他们穿过一片枯树林,树干扭曲如挣扎的手臂。再往前,地面开始泛红,踩上去有种温热感,像是底下埋着未熄的火种。
“进入西漠边界了。”铁无锋提醒。
白枭突然停下脚步。
他抬起手,示意众人安静。
前方五十步外,一块半埋在沙里的石碑露出一角,表面布满裂痕,但中间一行字还能看清:
**“入此岭者,断其归途。”**
雷嗔嗤笑一声:“吓唬小孩呢?”
他正要迈步,夜澜抬手拦住他。
“你看碑脚。”
众人顺着看去,发现石碑底部沾着几滴干涸的黑渍,颜色发暗,像是凝固的油。
铁无锋蹲下,用指尖蹭了点带回鼻尖闻了闻。“不是血,也不是墨。有点像……熔化的金属混合了腐叶。”
白枭敲了三下琴面,低声说:“千机阁记载,百年前有三支探队进入断碑岭,全都失踪。唯一找到的一具尸体,皮肤下全是这种黑色结晶。”
空气沉了几分。
夜澜盯着石碑,忽然开口:“我们不是第一拨来找塔心石的人。”
“但我们要做最后一拨。”他说完,迈步跨过那滴黑渍。
其他人紧随其后。
风更大了,吹得衣袍猎猎作响。沙粒打在脸上生疼,但他们都没有停下。
走出百步后,幽瞳忽然竖起耳朵,尾巴猛地收紧。
她跃到地上,朝右侧一片沙丘跑去,在一处凹陷前停下,爪子扒开浮沙。
下面露出一块巴掌大的青铜片,上面刻着半个塔纹。
夜澜蹲下捡起,翻过来一看,背面有一行小字:
**“若见四石归位,切勿唤醒沉眠之主。”**
雷嗔凑过来念完,咧嘴笑了:“谁写的?这么怕我们成功?”
夜澜把铜片收进怀中,站起身。
“怕的人,已经死了。”他说,“我们继续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