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念将牛皮地图轻轻推过桌面。
龙溟放下军报，目光落在泛黄的图卷上。“这就是从崖底带出来的？”
“龙啸天拼了命想要的东西。”木念指尖点中那个朱砂标记，“云岭矿脉，陨铁矿。”
龙溟拿起地图，对着烛火细看。跳跃的火光映亮他深邃的眉眼。“他假死脱身，就为这个？”
“那个俘虏是这么招供的。”木念语气平淡，“但我总觉得，不止。”
她起身，绕到龙溟身侧，俯身指着红点旁边极细微的一片区域。“这里，你摸摸看。”
龙溟依言用手指抚过。他常年握兵器的手指带着薄茧，对触感异常敏锐。“糙。”
“像是另一层纸被粘过，又撕掉了。”木念直起身，“你父皇留下的后手，会只是一张简单的矿脉图么？”
龙溟眼神沉了下去。他盯着那片区域，片刻，将地图轻轻放在桌上，取过旁边一杯微凉的茶水。
“你做什么？”木念看他。
“试试。”龙溟声音低沉。他用指腹沾了些茶水，极其小心地涂在那片略显粗糙的区域上。
水痕浸湿牛皮，颜色变深。
起初并无变化。
几个呼吸后，被水润湿的地方，慢慢浮现出几缕极淡、颜色更深褐色线条。
那线条与原本的矿脉走向交错，构成一个更为复杂、精密图案。
龙溟眸色一凝，又沾了些水，继续涂抹周围。
更多的隐藏线条显现出来，彼此勾连，最终形成一个清晰、环绕着矿脉红点……机关构造图？
木念瞳孔微缩。“图里有图。先帝用特殊药水画了第二层，遇水才显。”
龙溟盯着那复杂的机括纹路，嘴角紧抿，线条冷硬。“这不是普通矿道图。”
“是防御机关？还是……封印？”木念推测。
龙溟摇头，手指点向图案中心，一个不起眼的菱形标记。“看这里。像不像一种古老锁芯结构？”
他抬头看木念，眼神锐利得惊人。“矿脉里藏着的，恐怕不只是陨铁。龙啸天要找的，是这个。”
木念心头一跳。“他知道这第二层图的存在？”
“不确定。”
龙溟用布巾小心吸掉多余水渍，地图上的隐藏线条随着水分减少，又渐渐淡去，最终消失不见，恢复原状。
“他如此不惜代价，必然知晓矿脉内情远超陨铁。这地图，是关键。”
他卷起地图，递给木念。“收好。这图，恐怕比我们想的更烫手。”
木念接过，纳入袖中。“云岭必须去一趟了。龙啸天躲在那边，正好一并清算。”
龙溟握住她的手，掌心温热，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我调一队黑甲卫随行。”
“不用。”木念拒绝，“人多眼杂。阿丑他们够用。你这边更需要人手。”
龙溟皱眉。
木念反手捏了捏他的手指，语气放缓，却坚定。“信我。清理门户，我亲自来。”
这时，门外传来亲卫低沉的声音：“将军，夫人，有紧急军情。”
龙溟松开手。“进。”
亲卫推门而入，单膝跪地，双手呈上一枚细小的竹管。“北线三百里加急。”
龙溟接过，捏开蜡封，抽出里面的纸条快速浏览。他脸色瞬间沉冷，周身气压骤降。
木念看着他道：“出了什么事？”
龙溟将纸条递给她，声音里淬着寒意。“北狄叩边。三万骑兵，突袭了黑水城。”
木念展开纸条，上面只有寥寥数字：黑水城破，守将殉国，百姓南逃。
“时机太巧了。”木念抬眸，眼中一片清冷，“我们刚锁定龙啸天和矿脉，北狄就大举进犯。”
龙溟走到墙边巨大的疆域图前，手指点在北境沿线。“围魏救赵？还是……调虎离山？”
他回身，眼中锐光如鹰隼。“也可能根本就是串通一气！”
木念走到他身边，看着地图上标出的云岭位置，离北境不算太远。“若真如此，龙啸天所图，恐怕不止是侯府、矿脉。”
“通敌叛国。”龙溟吐出四个字，每个字都带着千钧重量。
房间内一时寂静，只有烛火噼啪作响。
良久，龙溟声音已然恢复冷静，却更显肃杀：“北境我必须去。黑水城之后，再无险可守。”
木念点头。“明白。你去挡北狄，我去挖毒瘤。”
她顿了顿，补充道：“我会尽快解决云岭之事，若情况有异，或许能策应你北境战场。”
龙溟深深看她一眼。“一切小心。龙啸天已是困兽，更危险。”
“我知道。”木念语气平淡，却透着冷意，“他跳不了多久。”
龙溟召来亲卫，一连串命令发出，调兵遣将，部署防线。整个将军府瞬间如同精密的战争机器，高效运转起来。
木念静静看着他在烛光下挺拔冷硬的侧影，忽然开口：“龙溟。”
龙溟停下吩咐，看她。
“活着回来。”她声音不高，却清晰坚定，“你的命，是我的。”
龙溟一怔，随即，嘴角勾起一个极淡却真实的弧度。“好。”
他上前一步，将木念用力拥入怀中，只是一个短暂坚实的拥抱。“你也是。”
松开她，龙溟已然恢复那个杀伐决断的龙将军。“即刻点兵，拂晓出发。”
“是！”亲卫领命，快步离去。
木念也转身。“我回去准备，天亮前出发前往云岭。”
“木念。”龙溟在身后叫住她。
她回头。
龙溟从腰间解下一枚玄铁令牌，上面刻着狰狞的龙纹，背后是一个“溟”字。“带上我的令。北境沿线，见此令如见我，可调动部分边军。”
木念没有推辞，接过令牌，入手冰凉沉重。“好。”
她走出书房，夜空无星，唯有朔风渐起。
阿丑如同幽灵般无声地出现在木念的身侧。
“都听到了？”木念道。
阿丑点头。
“通知我们的人，一个时辰后出发。”木念脚步不停，走向自己院落，“让大伙检查好装备，这一趟，恐怕不会太平。”
阿丑眼中闪过嗜血的光。“明白。”
木念回到房间，快速收拾必要物品，目光落在袖中的牛皮地图上。
图中有图，局中有局。
北狄入侵，龙啸天潜伏，隐藏的矿脉秘密……所有线索，都被一根无形线串联起来，指向云岭那个红点。
木念收起地图，拿起龙溟给的令牌，指尖摩挲着上面冰冷纹路。
风暴，真的要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