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般礼节性的 ** 实属应当。毕竟荀白水仅位居从三品,而贾铭已是堂堂从二品 ** 。
官场等级森严,差一级尚且令人喘不过气,更何况连跨两级?在贾铭面前,他哪有半分倨傲的资本?
贾铭神色淡然,对此人并无恶感。在他眼中,若能收为己用自是最好,若不能...那便只能彻底打压。
见贾铭态度和善,荀白水暗自松了口气。这位威名赫赫的大人物,着实让他心中惴惴。毕竟此刻他既无皇后妹妹撑腰,亦非当朝首辅。
荀白水本想与贾铭攀谈,却见鼻青脸肿的顾廷烨被押在堂下,只好先问正事:大人这是...?
此人当街酗酒。贾铭顿了顿,又补充道:更胆敢拦轿辱骂本官。当时目击者逾百,证据确凿。今日特将其押来——
他嘴角微扬:权当送给荀大人的一份薄礼。
顾偃开站在一旁,脸色阴沉。
真麻烦,这下要得罪一位侯爵了。
事情其实很简单。
瞥见顾廷烨那副愤恨却哑口无言的模样,就知道他说的是真的。
“贾铭,你这种抢 ** 子的败类,骂你都算轻的!”
自从上次当众丢脸还被关禁闭后,叛逆期的顾廷烨对贾铭恨之入骨。
更主要的是,他今天彻底失控了。
离开顾家后,总觉得所有人看他的眼神都带着嘲讽和轻蔑。
仿佛头顶的绿帽已经绿得刺眼!
恰好贾铭路过,正要去寻魏行首的他借着酒劲冲上前破口大骂。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还敢挑衅?
贾铭笑了笑。
这种幼稚的把戏根本影响不了他。
除了顾偃开脸色难看,其余人都在看热闹。
“逆子!”
顾偃开今天真是被气得够呛,冲上去狠狠扇了顾廷烨一耳光!
“啪!”
声音清脆响亮。
但贾铭一行人和荀白水只是冷眼旁观。
这种家法根本无济于事。
荀白水心里明镜似的——
今天这事绝对无法善终。
他算看明白了,贾铭这人睚眦必报。
得罪他?那就等着被收拾!
敢联手诋毁他和女伴的名声?
他就让你们全都身败名裂!
现在敢动他的人?
他立马就来抓你的人!
从报纸就能看出顾家早乱成一团。
就算今天顾廷烨没骂贾铭被抓,
荀白水也确信——
贾铭迟早会找到更多把柄。
而且他抓人是有备而来。
虽不属于刑部,
但作为五城兵马司的人,
执法权照样在手。
偏生要将人押解至此。
不过是以牙还牙罢了。
或许自己只是被顾偃开他们牵连而非直接针对。
想明白其中利害关系后,便晓得必须选择站在哪一边。
从现有情报判断,贾铭势力更大,也寻不着错处。
...
...
因而荀白水看向顾廷烨的目光渐冷,肃然宣判:依《贼律》处城旦舂六载!
此言一出,顾偃开等人顿时面如土色。
袁家众人亦惊惶失色。
须知诋毁上官之事自古有之。
朝廷管理体系仰仗各级官员维系,
若不加约束,任凭百姓谤讪朝臣,
恐难保官吏正常理政。
历代 ** 皆重视此节,自汉始便立律护佑官员。
荀白水援引的《贼律》正是承袭汉制。
其中明载:凡因公务之故殴詈官吏者,皆处以耐刑。
此刑重在精神惩戒,即剃除犯人须眉,
以此羞辱罪人。
须知古人尤重仪表容止,
剃发黥面皆属毁伤容貌之举,
不仅玷辱个人德操,更是败坏礼教纲常,
足令其声名扫地。
此犹为惩处五品以下属官之常法。
待闻判词,
那顾廷烨竟连城旦舂为何物都不知晓。
荀白水愈发厌恶此人。纵无其他缘由,
初见时便已心生嫌恶。
然为官者,
必使犯者明其罪愆知其所惩,
方能警诫后来。
【刑律详解】
原句重组:
依《大明律》,凡庶民殴辱秩俸二百石以上官员,或胥吏因公务侵辱五品以上命官,皆判城旦舂之刑。
【性别差异】
若犯事者为官眷女子,当施黥面之刑,发配舂米劳作。
【男性刑罚】
男丁则面刺金印后遣戍边陲,既需夯筑城垣,亦须耕作荒田,兼服各类匠役差事。
【刑罚演进】
(合并两段)
幸而本朝已将无期苦役改为六载刑期,然此等惩戒仍非常人所能承受。
【顾廷烨反应】
闻此判决,顾廷烨醉意骤醒。侯府公子面若金纸,长衫之下双股战战——六年劳役岂非夺命之刑?
【附加惩戒】
除髡去须眉外,更须面刺字。墨刑乃先秦五刑之首,永世难消。今人纹身为美,古时则视同刑余之徒。
此生不仅沦为众人笑柄,更绝了仕途之路,连从军也几无可能。
顾廷烨已形同社死,处境比当年被贾铭逼至绝境的欧阳旭更为凄惨!
欧阳旭那时虽声名扫地、前程尽毁,尚能隐姓埋名偏安一隅,做个寻常百姓。
而顾廷烨面上刺字,无论行至何处皆无所遁形,余生只能蜷缩家中。
纵是如此,仆役的讥诮仍将伴其终身。
尊严荡然无存。
……
此刻顾廷烨终觉骇然!
他望向刚施家法的父亲顾偃开,牙关打颤挤出哀求:父亲…救我!
泪水顷刻决堤。
原本决意不管这孽子的顾偃开见状,心肠又软三分。
暗叹一声,他堆笑对荀白水拱手:荀大人借一步说话。
急将人扯到堂角,低声道:何至于此?犬子年幼无知,望大人高抬贵手。
背对贾铭等人,他袖中滑出叠银票——约莫数千两。
既打亲情牌,也行贿赂事。
好个年幼无知!
纳妾养外室,儿女成行之人,却称二三十岁的?
荀白水暗自冷笑。
这般罪名若落在平民身上,自然铁面无情。
但权贵之流——
古今中外皆有法外特权,不过分明目张胆与否罢了。
若顾廷烨辱骂的仅是末流小官…
贾铭才是关键所在。
他的权势地位远超顾家,根本不是顾家能够抗衡的!
所以,当对方递来银钱时,荀白水抬手拒绝,脸上挂着虚假的笑容:“本官秉公执法,绝不会徇私舞弊。”
开什么玩笑!
若他敢当众徇私,贾铭第二天就能把他告上公堂,甚至当天就闹到皇帝面前。
他的仕途还要不要了?
因此,他毫不犹豫地驳回了顾偃开的请求,丝毫不顾及对方难看的脸色。
看着满脸怒火的顾偃开,荀白水稍稍停顿,意味深长地补充了一句:“除非爵爷撤诉。”
这个“爵爷”指的当然不是他自己。
顾偃开的脸色瞬间阴晴不定。
但荀白水懒得再理会他,因为话还没说完。
“刚刚说的是《贼律》。”
“现在是詈罪。”
“你还得再挨九十杖。”
詈罪的适用范围很广:
妾骂丈夫,杖八十;
辱骂祖父母或父母,绞刑;殴打则处斩!
辱骂师长或雇主,判一年徒刑。
骂官的惩处更为严厉:
殴打朝廷命官、本地上司或五品以上官员,判三年徒刑;致伤者流放两千里;致残者处绞刑。
若是殴打六品以下官员,刑罚减三等;辱骂官员的刑罚则比殴打减三等。
所以,先打九十杖,再刺面,最后处以城旦舂(苦役)。
通常情况下,既然已经判了城旦舂,杖刑便会手下留情,只是打得你一个月下不了床,再去服苦役。
但如果荀白水偏袒贾铭,不给顾偃开面子——
那这九十杖完全可以直接要了你的命!
......
听完这些,顾廷烨脸色惨白,声音颤抖:“父亲,救救我!我……我一定改过自新,再也不敢了!您一定要救我!”
他彻底不顾颜面,当着众人哭泣哀求顾偃开相救。
贾铭把他逼到这般绝境。
贾铭眼中闪过一丝冷光。
他绝不希望顾廷烨就此醒悟。
按原定轨迹,
顾廷烨正是经历家族剧变、颠沛流离后幡然醒悟,赴京从军建功立业,更以智谋迎娶明兰。
贾铭岂容他重走此途。
无双伯!
顾偃开本欲硬下心肠,终究抵不住儿子哭求。
他咬牙向仇敌贾铭恭敬行礼。
礼毕后,
强撑笑脸道:可否借一步说话?
贾铭饶有兴味地笑道:宁远侯的面子自然要给。
他倒想听听对方还能如何。
二人遂离公堂。
途经时,
贾铭与荀白芸三人迎面相遇。
荀白芸双颊绯红,向贾铭微微欠身。
却始终大胆直视贾铭眼眸。
见过无双伯,家兄现任京兆府尹。
说她不是个好母亲显然不恰当,这个女子能为儿子付出一切,叛军攻城时甘愿赴死,只为护住孩子。
可若说她是个恶人?
又寻不出什么歹毒心肠!
若称她是个善人。
偏生这女人竟能做出散播瘟疫的毒辣行径,招人痛恨,惹人怨愤。
归根结底。
从前贾铭参不透。
如今凝视尚未封后的她。
终于了然。
说白了不过是个命数好的,生在诗礼传家的荀府,被七皇子靖王李景琰相中,许配给李歆,成了大乾皇后。
可她也着实不幸,荀家虽是清贵门第,却与王子腾的王家、李纨的李家一般,只严苛教养男儿。
对女儿家唯求温顺贤淑,故而荀皇后不过粗通文墨。
一个识字有限、学识浅薄的皇后,能有何等胸襟,何等见解?
她的眼界才学连寻常闺秀如探春等尚且不如,却侥幸登上后位。
她的器识根本配不上凤冠的重量。
这才是悲剧的源头。
若不入主中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