盘马老爹那阴鸷的目光和佝偻的背影,如同在众人心头蒙上了一层薄纱,让初抵时的轻松愉悦荡然无存。
吊脚楼内一时沉寂,只听得见山风穿过木缝的细微呜咽。
云彩不安地绞着衣角,显然也被刚才的气氛吓到了。
胖子见状,立刻换上笑容,试图驱散这凝滞的空气:
“哎呀,云彩你别怕,我们大家在这里呢!走走走,先带我们去住的地方安顿下来,这坐了一路车,骨头都快散架了!”
他的插科打诨起了作用,云彩勉强笑了笑,连忙在前引路。
胖紧挨着安逸,高大的身躯有意无意地将他与外界隔开,仿佛盘马老爹那阴冷的视线还如影随形。
无邪,张麒麟等人也默契地移动位置,隐隐将安逸护在队伍中间。
安顿的住处是寨子里一处相对独立的吊脚楼,视野开阔,能望见远处如翡翠般镶嵌在山谷中的羊角湖。
众人放下行李,聚集在堂屋,气氛依旧有些沉闷。
无邪深吸一口气,率先打破沉默,拿出笔记本,看向情绪已经平复些的云彩:
“云彩,现在能跟我们详细说说那个湖,还有湖底古寨的事吗?”
这既是探寻线索,也是将大家的注意力重新拉回正题。
提到羊角湖,云彩的表情变得有些神秘和敬畏,声音也不自觉地压低了些:
“那个湖老一辈的人都说,很多很多年前,湖底下淹着一个很古老的寨子。天气特别晴朗,水特别清的时候,有时候能隐隐约约看到水下面有房子的黑影呢!”
“是水葬习俗?还是地质灾害造成的沉降?”
解雨臣沉吟道,手指习惯性地轻轻敲着桌面。
“都不是。”
云彩摇摇头,脸上带着对未知的恐惧。
“传说是因为那个寨子的人得罪了山神,一夜之间,整个寨子就沉到湖里去了。而且……”
她顿了顿,声音更轻了,仿佛怕惊扰到什么。
“有人说,在月圆之夜,能听到湖里传来唱歌和敲鼓的声音,还有人说,看到过‘影子’在湖边晃荡……”
“影子?”
安逸立刻捕捉到这个关键词,心脏微微一紧,追问道。
“什么样的影子?”
他下意识地向前倾了倾身体,语气带着他自己都未察觉的急切。
他这一动,立刻牵动了屋内好几根神经。
胖子的屁股不着痕迹地在板凳上挪了挪,离安逸更近。
无邪看向云彩的目光多了些什么,似乎思考她话语的真实性以及可能带来的风险。
张麒麟周身的气息似乎更冷冽了些。
黑瞎子嘴角那惯有的笑意淡去,解语臣敲击桌面的手指也停了下来。
云彩被安逸专注的目光和骤然紧绷的气氛弄得有些紧张,小声道:
“就是看不清楚脸,黑乎乎的人影,有时候一个,有时候好几个,在雾里或者树林边一闪就不见了。老人都说那是以前沉到湖里的人变成的‘水鬼’,不吉利的,让我们离湖边远点。”
安逸的心沉了下去。影子这和他所知的原着信息吻合,很可能就是盘马老爹和他那些“同伙”,或者说,是当年考古队的替代者!
他们果然还在活动,这意味着危险不仅来自水下,更来自岸上。
“有意思。”
黑瞎子摸着下巴,墨镜后的目光扫过众人。
“看来这湖底下,藏着不少秘密啊,怎么样,几位,下去瞧瞧?”
他的语气带着惯有的玩世不恭,却巧妙地将话题引向了行动。
“当然要下去!”
无邪立刻表态,任何可能与小哥过去相关的线索他都不想放过。
他看向张麒麟。
张麒麟望着窗外那片如同镜面般的湖泊,眼神悠远,似乎陷入了某种模糊的回忆。
解语臣点了点头,语气沉稳:
“既然来了,自然要探查清楚,不过水下情况不明,需要准备充分,不能贸然行事。”
趁着众人开始讨论需要的装备和初步的下水方案,安逸借口透气,走到了吊脚楼外的廊檐下。
他需要冷静一下,并确认一些事情。
廊下清风拂面,稍稍驱散了他心头的压抑。
他取出【自然之语短笛】,放在唇边,却没有吹出太大的声响,只是注入一丝微弱的精神力,发出一种只有特定生灵才能感知到的悠扬韵律。
这是他最近摸索出的短笛新用法,更隐蔽,消耗更小。
很快,几只色彩斑斓的山雀扑棱着翅膀落在了附近的树枝上,歪着小脑袋好奇地看着他。
一只在附近刨食的土狗也抬起头,耳朵动了动,慢慢走了过来,友好地蹭了蹭他的裤腿。
安逸蹲下身,轻轻抚摸着土狗的头,将一丝精神力通过短笛的余韵传递出去,试图沟通:
“水……湖里……危险吗?”
土狗舒服地眯起眼,喉咙里发出呜呜的声音,传递回一些模糊混乱的画面和感觉。
冰冷,黑暗,巨大的阴影被什么东西追逐的恐惧……
山雀们也叽叽喳喳地叫着,传递来类似的预警信息,还有对湖边某些“不喜欢的气息”的排斥。
虽然信息零碎,但足以印证安逸的猜测。
水下有未知的危险,而岸上,盘马和“影子”同样虎视眈眈。
他更加坚定了要保护云彩,不让她卷入下湖行动,尽量远离湖边的决心。
“哟,小美人,在这儿跟小动物交流感情呢?”
黑瞎子的声音带着笑意从身后传来,听不出喜怒。
安逸吓了一跳,连忙收起短笛,站起身,下意识地将短笛往身后藏了藏:
“我随便看看。”
黑瞎子走到他身边,学着他的样子靠在栏杆上,目光却锐利地扫过那几只还未飞走的山雀和蹭着安逸不肯走的土狗:
“你这笛子,功能挺多啊?还能招猫逗狗?”
他的语气带着探究。
安逸心里一紧,面上强装镇定:
“就是以前学的一点小技巧,它们比较亲人而已。”
“是么?”
黑瞎子低笑一声,不再追问,转而看向远处在夕阳下泛着金光的湖泊。
“这地方山好水好,姑娘也漂亮,就是暗地里不太平啊,小美人,你说是不是?”
他意有所指。
安逸抿了抿唇,没有回答。
这时,无邪和胖子他们也走了出来。
“安逸,你跟瞎子聊什么呢?”
无邪问道,目光在安逸和黑瞎子之间转了转。
“没什么,欣赏风景。”
安逸连忙道,下意识地向无邪的方向靠了一步。
胖子立刻凑过来,一把揽住安逸的肩膀,故意隔开他和黑瞎子:
“小逸,走,帮胖爷我看看带的装备够不够!你眼神好!”
他一边说,一边半推半搂地把安逸往屋里带,还不忘回头对黑瞎子投去一个“少打主意”的眼神。
黑瞎子无所谓地耸耸肩,墨镜下的目光却一直跟着安逸,直到他的身影消失在门内。
解语臣站在窗边,将廊下发生的一切,包括安逸与动物的奇异互动,与黑瞎子的聊天,胖子的维护,尽收眼底。
他看了看远处平静却暗藏玄机的湖面,又看了看被胖子拉走的安逸,眼神深邃。
山雨欲来风满楼。
羊角湖的秘密,盘马的阴影,队伍内部因安逸而起的微妙张力,都预示着这次的巴乃之行,绝不会平静。
而那个看似纯净柔弱的少年,似乎正是搅动这一切漩涡的中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