扳手在掌心转了个圈，凌烨顺手把它塞回腰间的工具带。走廊的灯管突然“嗡”地响了一声，他抬头看了眼b区工具间的门禁面板——绿灯亮着，已经解锁了。
他推开门进去，反手按亮了墙上的开关。一排排金属货架整整齐齐地立着，最里面堆着报废的传感器模块，角落里那台老旧的液压测试仪还连着电源线，摸上去有点烫。他走过去随手拔掉插头，又低头看了眼巡检机器人的运行轨迹表。屏幕上显示，下一轮巡逻还有十七分钟。
时间够了。
他靠在墙边，从工装裤口袋掏出终端，点开私密频道。凯斯的头像亮着，最后上线是两分钟前。
消息刚发出去不到十秒，门外就传来了脚步声。
不是机器人那种机械滑行的声音，而是皮靴踩在金属地板上的声音，沉稳、有力，一步一步靠近。
门开了。
凯斯站在门口，没穿基地标配的整备服，一身黑色便装衬得肩线笔直利落。他抬手轻轻碰了下脖子侧面，抑制贴边缘微微翘起，像是匆忙贴上去的。灯光落在他睫毛上，投下一小片阴影。
“你来得挺准时。”凌烨把终端收进兜里，语气平淡得听不出情绪。
“你说八点。”凯斯走进来，顺手关上门，“我还以为你会拖半小时。”
“我没那么多时间浪费。”凌烨盯着他，“开门见山吧。我需要一次临时标记。”
凯斯没动，也没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他。
“每周一次就行，纯粹是为了调控生理状态。”凌烨继续说，声音冷静得像在汇报工作，“不牵扯感情，也不代表什么承诺。就是交易——你帮我稳定信息素，我保证不会泄露你的身份。公平。”
“公平？”凯斯终于开口，嗓音比平时低了些，“你现在站在这儿，跟我说‘公平’？”
“不然呢？”凌烨挑眉，“你想加价？直接说条件。”
凯斯忽然笑了，往前迈了一步。
两人之间的距离瞬间拉近，近到能感受到彼此的呼吸。凌烨往后一靠，后背抵住货架，手指悄悄握紧了腰间的工具钳。
“你心跳很快。”凯斯低声说。
“紧张？”凌烨冷笑，“还是你觉得我会怕你？”
“不是怕。”凯斯又上前半步，一只手忽然勾住他的腰，猛地一带。
凌烨重心一偏，整个人撞进对方怀里。他本能想挣脱，可那双手像铁箍一样牢牢锁住他，根本动不了。
“你干什么——”
话没说完，凯斯的拇指已经擦过他的下颌，轻轻一压，让他仰起头。动作并不粗暴，却带着不容拒绝的掌控感。
“你说这是交易。”凯斯的声音贴着他耳根响起，“可你刚才发抖了，就在说‘每周一次’的时候。”
“放屁！”凌烨猛地推他，“谁发抖了？”
“那你手为什么抓这么紧？”凯斯低头看他攥成拳的手，“再用力点，我衣服就得破了。”
凌烨这才发现，自己不知什么时候死死抓住了凯斯背后的衣料，指节都泛白了。他立刻松手，退后半步，喉咙滚动了一下。
“我只是……不想浪费时间。”
“嗯。”凯斯没追，只是静静看着他，“所以你现在要我做什么？咬你一下，然后走人？”
“差不多。”凌烨抬手摸了摸脖子上的抑制贴，“只要能稳住腺体就行。你不也常干这种事？以前在贵族圈里，帮omega朋友应急应该不少吧。”
“帮你不算应急。”凯斯忽然伸手，指尖轻轻拂过他后颈的皮肤，“你是第一个让我主动等消息的人。”
“别扯这些没用的。”凌烨皱眉，“你到底做不做？不做我就找别人。”
“找谁？”凯斯语气依旧温和，“整个基地，能分辨出你真实信息素的Alpha，除了我还有几个？”
凌烨哑口无言。
他知道没有。
从第一次被凯斯察觉到伪装下的气息开始，他就清楚——这个男人早就看穿了他。也只有凯斯，曾偷偷塞给他高纯度抑制剂，还不留任何记录。
“你赢了。”他咬牙，“算我求你行不行？就这一次，帮我稳住状态。以后怎么还你人情，你说。”
“我不想要你还。”凯斯靠近一步，呼吸落在他耳边，“我只想让你明白一件事——你说什么，我都会答应。”
“少来这套。”凌烨想躲，却被对方一手扣住腰，动弹不得。
下一秒，凯斯的唇沿着他耳廓缓缓下滑，温热的触感像火苗燎过神经。凌烨浑身一僵，手指不受控制地蜷起，再次抓紧了凯斯的衣服。
“你……别——”
话音戛然而止。
凯斯的鼻尖停在他后颈腺体处，轻轻蹭了两下，随即一口咬下去。
不重，但精准。
一股暖流从咬合点炸开，顺着血脉蔓延全身。凌烨眼前一黑，膝盖发软，整个人往下坠。
凯斯早有准备，手臂一紧，将他牢牢搂进怀里。
“唔……”一声极轻的呜咽从喉间溢出，凌烨立刻咬住嘴唇，可身体已经不受控制地贴紧对方，像是被抽走了所有力气，只能靠着那具温热的躯体支撑。
三秒。
五秒。
凯斯松口，却没有放开他。
“好了。”他低声说。
凌烨喘了口气，挣扎着站直，抬手捂住后颈，脸颊发烫，眼神乱飘：“完事了就让开。”
“你刚才抱我很紧。”凯斯没动，反而低头看他，“还出声了。”
“闭嘴！”凌烨猛地推开他，踉跄两步撞到工具架，几颗螺丝滚落下来，在地上弹跳两下。
他扶着架子站稳，胸口起伏，努力压下体内那股余韵未消的酥麻感。
“这不代表什么。”他盯着地面，“只是生理反应而已。换成任何一个Alpha这么做，结果都一样。”
“可我不是任何Alpha。”凯斯慢慢走近，“是你叫来的。”
“因为我没得选。”凌烨抬头瞪他，“别自作多情。”
凯斯停下脚步，看着他红透的耳尖，又看向他还在微微颤抖的手指。
那一刻，他心里某个纠缠已久的问题终于有了答案。
他不想再看他每天扛着扳手修机甲，不想看他熬夜排查故障，不想看他为了掩饰身份吃劣质抑制剂吃到神经紊乱。
他想让他睡到自然醒，想让他穿柔软的家居服在阳光下看书，想让他光明正大地释放信息素，而不是躲在工具间里，低声下气地求一个临时标记。
他想让凌烨，只做凌烨。
一个被好好疼着的omega。
“下周母亲要来基地视察。”凯斯忽然说。
“关我什么事？”凌烨还在整理衣领，遮住脖子上的齿痕。
“她提了个建议。”凯斯盯着他，“关于你二次分化的可能性。”
凌烨动作一顿。
“她说，现在的医疗技术可以让beta重新激活潜在腺体功能。如果你愿意尝试，她可以安排特批通道。”
“疯了吧？”凌烨冷笑，“我是beta，体检报告写得清清楚楚。你想让我去精神科查查？”
“我知道你是omega。”凯斯声音很轻，“从第一次闻到你的真实信息素那天就知道。”
凌烨猛地抬头。
“你……”
“我不在乎你怎么伪装。”凯斯往前一步，“我在乎的是，你能不能不再拼命，能不能让我照顾你。”
“照顾？”凌烨嗤笑，“你以为我是那种需要人养的废物？”
“你不是废物。”凯斯目光沉沉，“你是全舰队最年轻的小队长，是能徒手拆解主引擎的天才技工，是救过我命的人。可你也该有权利，不做英雄。”
凌烨张了张嘴，却说不出话。
他想反驳，想骂人，想转身就走。
可身体里的暖意还在流淌，像是干涸太久的土地终于喝饱了水，每一寸都松弛下来。
他讨厌这种感觉。
讨厌自己居然会因为一个标记就动摇。
更讨厌凯斯看他的眼神——不是怜悯，不是施舍，而是坚定得近乎固执的珍视。
“这事没得谈。”他最终挤出一句，“标记只是权宜之计，别想太多。”
“好。”凯斯点头，“那下周再说。”
“下周也不用说。”
“那你记得按时来找我。”凯斯退后一步，嘴角扬起一点，“毕竟，你的心跳可骗不了人。”
凌烨瞪他一眼，转身就走。
“对了。”凯斯忽然叫住他，“下次别穿这么厚的工装。咬的时候不方便。”
凌烨脚步一顿，回头怒视。
“你——”
“开玩笑的。”凯斯举起双手，笑意加深，“不过……你抓我衣服的样子，还挺可爱的。”
凌烨抄起旁边一颗螺丝直接砸过去。
凯斯轻松侧身躲开，笑声在空荡的工具间里回荡。
螺丝落地，滚到墙角，停在一个积灰的旧零件盒旁。
凌烨站在原地，手指捏得发白。
他知道自己该生气。
可耳根，又悄悄红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