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青无力地顿了顿,抬手轻轻摸了摸自己的右上腹,那里的疼痛又隐隐传来,她强忍着,嘴角扯出一抹苦涩的笑容,“这疼算什么,当年我带着乙肝病毒,叫孕产妇到医院分娩,天天被人骂骗子的时候,比这疼多了。”
她想起二十多年前,自己刚查出乙肝,那段时间走到哪里都被人嫌弃,有人说她会传染,不让她靠近,甚至有人在她背后扔石头。但她没有放弃,依旧每天坚持去宣传,“那时候我就想,我不能因为自己有乙肝就退缩,越是这样,我越要做好这份工作,让更多人知道科学的孕产知识。”
其实肖青心里清楚,乙肝病毒携带者如果长期劳累、情绪郁结,很容易发展成肝癌,她自己就是因为常年超负荷工作,加上经常受委屈,情绪得不到释放,才拖成了现在这样。她也想过好好治疗,但一想到那些还在冒着生命危险在家生孩子的孕妇,她就觉得自己不能停下脚步。
下午的城西社区科普现场,临时搭起的台子周围围了不少人,大多是附近的居民,有抱着孩子的年轻妈妈,有提着菜篮子的中年妇女,还有几个头发花白的老太太。
肖青穿着那件洗得发白的外套,站在台子上,手里拿着厚厚的一摞宣传册,寒风刮得她的头发有些凌乱,她却丝毫不在意,拿起话筒,一遍遍地向台下的人讲解:“妹妹们,怀孕了一定要定期检查,孕28周前每4周一次,要查血、做彩超,查胎位、胎心,还要量宫高、腹围;28周后每两周查一次,内容和之前一样;最后一个月每周都要查。别嫌麻烦,这是对自己和孩子负责啊!”
她的声音因为虚弱而有些沙哑,但每一个字都充满了真诚。“还有啊,要是出现阴道流血、流液,或者腹胀、腹痛的情况,一定要马上到医院检查,千万不能拖着。”
台下的人反应各异,有人认真地听着,还拿出本子记录;有人却窃窃私语,脸上带着不屑的表情。
一个穿着花棉袄的老太太突然高声喊道:“你就是想骗我们去医院花钱!我生我儿子在家里生的,我儿媳妇当年也是在家里生的,我家祖祖辈辈都是在家里生的,不也好好的?现在医院收费那么贵,查一次就得好多块钱,我们哪有那个闲钱!”
老太太的话引起了不少人的附和,一个中年妇女也说道:“就是啊,我当年生孩子的时候,就请了个接生婆,花了几个鸡蛋就搞定了,哪用得着这么麻烦。” 还有人小声嘀咕:“说不定她就是医院的托,靠这个拿提成呢。”这些话像针一样扎在肖青的心上,但她还是强忍着委屈,继续耐心地讲解。
肖青深吸一口气,压下喉咙里的腥甜,走下台子,一步步走到那个穿花棉袄的老太太身边,轻声说:“阿姨,我理解您的想法,谁都想省钱。但您知道吗?去年咱们社区就有个孕妇,叫李娟,才二十多岁,就是听了家里老人的话,在家生孩子。结果难产了,接生婆束手无策,等送到医院的时候,大人和孩子都没保住。”肖青的声音带着一丝哽咽,“我到现在都记得,李娟的丈夫抱着她的尸体哭,说早知道就听肖医生的话,早点去医院检查,早点住院。”
她从包里拿出一张照片,照片上是一个可爱的婴儿,“这是我去年帮助过的一个孕妇,她怀孕的时候一直定期检查,后来发现胎位不正,及时在医院做了矫正,最后顺利生下了这个宝宝。阿姨,钱没了可以再挣,但生命只有一次啊。”
她还想再说些什么,突然感觉右上腹传来一阵剧烈的疼痛,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厉害,疼得她眼前发黑。她的声音越来越低,脸色也越来越差,嘴唇瞬间变得惨白。
星辰察觉到不对,连忙跑过去:“肖阿姨,您怎么了?”话音刚落,肖青就捂住右上腹,身子一歪,直直地倒了下去。手里的宣传册散落一地,被寒风刮得四处都是。
台下瞬间乱作一团,有人惊呼,有人上前围观,有人拿出手机打电话。星辰吓得脸色发白,连忙蹲下身,抱住肖青,大声喊着:“肖阿姨!肖阿姨!快叫救护车!谁有手机,快打120!”她的声音带着哭腔,双手不停地颤抖,“肖阿姨,您撑住,救护车马上就来了!”周围的人也反应过来,有人帮忙疏散人群,有人跑去路边等救护车,那个穿花棉袄的老太太也急了,嘴里念叨着:“肖医生,你可别出事啊,都是我不好,我不该跟你顶嘴。”
救护车呼啸着将肖青送到了医院,直接推进了抢救室。江文和肖华主任早已在抢救室外等候,两人都是肖青的老同事,看着抢救室亮起的红灯,眉头紧锁,脸色凝重。周阳和雪花接到星辰的电话后,也匆匆赶来,雪花还没来得及穿上工作服,踩着高跟鞋一路小跑,头发都有些凌乱。看到星辰通红的眼睛和脸上的泪痕,两人心里都咯噔一下。
“星辰,情况怎么样?”周阳急切地问道,他的声音有些沙哑,额头上也布满了冷汗。周阳和肖青也很熟悉,当年他的妻子生孩子,就是肖青帮忙接生的,还一直叮嘱他要好好照顾妻子和孩子。
江文叹了口气,摘下眼镜,用手揉了揉疲惫的眼睛,语气中满是无奈和惋惜:“肝癌晚期,癌细胞已经广泛转移到了肺部和骨骼,加上长期劳累和情绪郁结,这次又因过度劳累肝癌细胞突然猛长且向全身转移致病情加重,情况很不乐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