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御白看着余扬,突然明白了这次谈话的真正目的。余扬不是在寻求合作,而是在布置一枚棋子。一枚安插在安咏冶身边的、可以随时传递信息的棋子。
“如果我说不呢?”
余扬微微挑眉,年轻的脸上闪过一丝冷意:“那你就失去了价值。一个没有价值的囚犯,在北城基地会面临什么,你应该清楚。”
威胁没有说出口,但意思已经足够明确。孙御白感到一阵寒意从脊椎升起。
这就是末日世界的规则,要么有用,要么消失。余扬可能比安咏冶更理想主义,但他绝不天真。他知道如何利用一切可利用的资源,包括人心最柔软的部分。
“我答应。”孙御白最终说。
“明智的选择。”余扬走回办公桌,按下一个按钮,“有人会送你回去。记住,今天谈话的内容,不要告诉安咏冶。”
门开了,一位士兵站在门口。孙御白站起身,在离开前最后看了一眼余扬。
那个年轻的男人已经重新坐回桌前,低头看着文件,仿佛刚才那场剖析人心的对话从未发生。
回监狱的路上,孙御白一言不发。士兵也没有说话,只是沉默地走在前面。升降梯下降时,失重的感觉让孙御白有些反胃。他想起余扬的话,想起自己和安咏冶是同类的事实,想起自己又一次为了生存做出的选择。
回到牢房时,安咏冶已经回来了。
他坐在床上,双手交握放在膝盖上,听到开门声时抬起头,目光锐利地扫过孙御白。
“余扬找你什么事?”安咏冶问,他猜出了谁会找他,声音很平静,但孙御白能听出其中的紧绷。
“问了我和你之间的关系。”孙御白如实回答,“他想了解你。”
安咏冶冷笑一声:“了解我?他是想找到我的弱点吧。”
孙御白没有否认,只是走到自己的床边坐下。牢房里陷入沉默,只有通风系统微弱的气流声。
过了很久,安咏冶突然说:“孙御白。”
“嗯?”
“我这次不强迫你,如果有一天,我能离开这里,你会跟我走吗?”
孙御白转过头,看到安咏冶正认真地看着他,眼睛里没有平时的嘲讽或愤怒,只有一种罕见的、近乎脆弱的认真。
他没有立刻回答。因为他知道,无论答案是什么,都将改变他们之间的一切。而在这个改变中,他可能失去的不仅是自由,还有那些他刚刚开始理解的、关于安咏冶和自己的真相。
但最终,在安咏冶的注视下,孙御白点了点头。
“会。”他说。
那一刻,安咏冶的眼中闪过一丝孙御白从未见过的光芒,不是占有,不是征服,而是一种纯粹的、几乎可以称之为温柔的东西。
但那光芒只持续了一瞬,就重新被熟悉的冷漠取代。
安咏冶转过头,看向铁窗外的黑暗。
“记住你说的话。”他轻声说。
孙御白也转过头,看向同样的黑暗。
他知道,从这一刻起,他已经做出了选择,不是作为囚犯,不是作为玩物,而是作为一个在末日里试图抓住一线生机的人。
而他选择的这条路,将把他和安咏冶更加紧密地绑在一起,直到其中一方彻底破碎,或者两人一起沉入深渊。
——
之后几天来,孙御白一直在想如何劝安咏冶投降,至少不与北城基地为敌。他知道这很难,安咏冶的骄傲像城墙厚重,要他低头比杀他还难。但余扬说得对,继续对抗只有死路一条。
“你在想什么?”安咏冶声音打断思绪。
孙御白抬头,看到安咏冶靠在床头把玩衬衫纽扣,纽扣在指尖翻转,反射昏黄灯光。
“没什么。只是在想还要待多久。”
“待不了多久了。”安咏冶嘴角勾起若有若无的笑,“春风基地的人已在行动,东阳基地也给了准话,最迟十天我就能出去。”
孙御白心脏收紧:“然后呢?出去后你要做什么?继续和北城基地对抗?”
安咏冶笑容消失,眼神锐利:“你希望我怎么做?像条狗一样向北城基地摇尾乞怜,然后被榨干最后价值?”
“我不是这意思...”
“那你什么意思?”安咏冶站起来走到他面前,尽管身高差十几厘米,气势丝毫不输,“孙御白,你是不是被余扬洗脑了?他跟你说了什么?让你来劝我投降?”
孙御白强迫自己保持平静:“他什么都没说,我只是觉得...继续对抗没意义。北城基地实力你也清楚,余扬不是那么好对付。”
“余扬?”安咏冶嗤笑,“那个理想主义者?是,他很强,但他也有弱点。他太重感情,太在乎虚无缥缈的道德和正义。在末日世界,这是最致命的弱点。”
孙御白看着安咏冶,突然意识到对方可能永远无法理解余扬的坚持。
就像余扬无法理解安咏冶的冷酷,他们是两个世界的人,用不同规则生存。
“那你打算怎么办?”孙御白声音带一丝焦虑,“就算出去,北城基地也不会放过你。他们会追捕,你的基地会面临更大压力...”
“够了。”安咏冶打断,眼神冷下,“孙御白,你是不是怕我扔下你啊?是不是觉得我如果倒台,你就失去依靠了?”
孙御白沉默。
安咏冶怒气爆发:“你再多说一句,我就真不管你是死是活。到时候我重新找个玩具,找个比你听话好看的,省得天天看你愁眉苦脸!”
这话像冰冷刀子刺进孙御白心口。手指收紧,指甲陷进掌心带来刺痛。但比疼痛更强烈的,是另一种情绪,几乎要冲破胸腔的愤怒和不甘。
他抬头看着安咏冶因愤怒而狰狞的脸。这个总是口出恶言的男人,这个把他当玩物对待的男人,现在说要去找新玩具。
孙御白想说什么,最终只是抿紧嘴唇咽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