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开了,孙御白走进房间。这是一间朴素的办公室,墙上挂着北城基地和周边地区的地图,书架上摆满了文件和书籍,一张宽大的办公桌后面,坐着一个年轻男人。
余扬。
孙御白第一次近距离看到这位传奇人物。
比他想象中更年轻,可能不超过二十六七岁,但那双眼睛里的沉稳和锐利却让人忽略了他的年龄。
余扬穿着简单的军绿色t恤和战术长裤,手臂线条流畅有力,隐约可见几处伤疤。他坐在那里,没有刻意释放气势,却自然散发出一种不容忽视的存在感。
“孙御白先生。”余扬站起来,绕过办公桌,示意孙御白坐下,“请坐。”
孙御白谨慎地在椅子上坐下,余扬则回到自己的位置,双手交叉放在桌面上,审视着他。
“我知道你很困惑为什么我会见你。”余扬开门见山地说,声音平静而清晰,“简单来说,我对你和安咏冶的关系感兴趣。”
孙御白的心跳加快,但他强迫自己保持平静。“我们没什么特别的关系,我只是他的...”
“不只是‘玩物’,我知道。”余扬打断他,眼睛里闪过一丝锐利的光,“我研究过安咏冶,研究过他的行为模式。他对你的态度,和他对其他所有人的态度都不同。”
孙御白没有说话。他不知道余扬到底想听什么,也不知道什么样的回答对自己最有利。
余扬似乎看穿了他的犹豫,继续说:“你不用紧张,这次谈话不是审讯。我只是想了解安咏冶这个人,了解他的弱点,他的执念,他为什么会在黑市交易中冒那么大风险绑架太佑谦。”
提到太佑谦的名字时,孙御白的手指微微收紧。
那个名字像一根刺,即使过了这么久,依然能刺伤他。
“你和太佑谦曾经是恋人,对吗?”余扬问,语气中没有评判,只是陈述事实。
孙御白点头:“末日前的确在一起过,但末日降临后就分开了。后来我听说他在北城基地,想去找他,但...”
“但你被安咏冶控制了。”余扬接过话头,“安咏冶用生存和安全作为交换,让你留在他身边。我说的对吗?”
“对。”孙御白的声音有些干涩。
余扬靠回椅背,目光依然锁定在孙御白脸上:“那你恨他吗?恨安咏冶把你当成所有物,限制你的自由,甚至可能阻止你和太佑谦重逢?”
这个问题让孙御白陷入长久的沉默。
恨吗?当然恨过。恨安咏冶的霸道,恨他的控制欲,恨他把自己的尊严踩在脚下。
但奇怪的是,当余扬这样直接问出来时,孙御白发现自己无法给出一个简单的“是”。
“我不知道。”他最终诚实地说,“有时候恨,有时候...又觉得如果没有他,我可能早就死了。”
余扬的表情没有变化,但孙御白感觉到对方的审视更加深入了。“安咏冶绑架太佑谦,表面上是想用他和北城基地做交易,换取更多的资源和权力。但根据我们的分析,这不是全部原因。”
孙御白抬起头。
“太佑谦被绑架的那天,你也在现场,对吗?”余扬问,“不是作为参与者,而是作为...目击者?”
孙御白感到后背一阵发凉。
那天他的确在场,躲在暗处看着安咏冶的人带走太佑谦。他试图阻止,但他退缩了。
“你怎么知道...”
“我不知道,但看你的反应你知道了”,余扬平静地说,“太佑谦看着大大咧咧,但其实特别较真,他估计已经和你说过老死不相往来的话了。”
孙御白的心脏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
“安咏冶绑架太佑谦,有一部分原因是因为你。”余扬继续说,每个字都像锤子敲在孙御白心上,“周盛说,如果你没有参与的话,不要给你上眼药水,他想彻底切断你和太佑谦之间的可能性,他想证明,即使太佑谦近在咫尺,你也无能为力。”
办公室陷入沉默。
窗外的光线照进来,在余扬年轻的脸上投下分明的阴影。
这个年轻的男人有着可怕的洞察力,他能看穿层层伪装,直击人心最深处的不堪。
“安咏冶在乎你,孙御白。”余扬最终说,“可能比他自己愿意承认的还要在乎。而这种在乎,是他的弱点。”
孙御白深吸一口气:“你想利用这个弱点?”
“我想了解这个弱点。”余扬纠正道,“因为了解敌人,才能预测他的行为。安咏冶不会一直待在监狱里,他的手下在行动,其他基地在施压,北城内部也有不同的声音。他迟早会出去。而当他出去时,我需要知道他会做什么。”
“如果他出去了,你会杀了他吗?”
余扬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反问:“你觉得他该死吗?”
孙御白再次陷入沉默。
该死吗?
安咏冶做过的恶事数不胜数,黑市交易、非法实验、为了扩张势力不择手段。按道理,他确实该死。但想到那双在黑暗中闪着星火的眼睛,想到那个绝望而温柔的吻,孙御白发现自己无法轻易说出“是”。
余扬似乎从他的沉默中得到了答案。
“你不会杀他,即使有机会也不会。”
孙御白说:“为什么这么确定?”
“因为你和他是同一种人。”余扬站起身,走到窗边,背对孙御白,“都是在末日里为了活下去可以不择手段的人。区别只在于,他选择了向外扩张,用力量征服;你选择了向内依附,用顺从换取安全。但本质上,你们都在用自己的方式求生。”
这番话像一把手术刀,精准地剖开了孙御白一直试图隐藏的真相。
是的,他和安咏冶是同类。他们都放弃了某种底线,都为了生存做出了妥协。
安咏冶的恶是张扬的,他的恶是隐晦的,但恶就是恶。
“我该怎么做?”孙御白问,声音里带着一丝他自己都没察觉到的恳求。
余扬转过身,阳光在他身后形成一圈光晕,让他看起来有些不真实。
“做你自己。保持你和安咏冶现在的关系。我需要你作为观察者,观察他在压力下的反应,观察他的决策模式。作为回报,我可以保证你在北城基地的安全。”
“即使安咏冶倒台?”
“即使安咏冶倒台。”余扬点头,“但有一个条件,如果安咏冶试图越狱,或者他的手下试图劫狱,你要第一时间通知我们。”